李梅花拿起金珠繡的手絹,給金珠邊擦著淚邊說:“珠兒呀,你要聽話,不敢做傻事。我和你大就想讓你以後過得好,給你找個好婆傢,女娃出嫁,要是找不到好婆傢,就會受一輩子的罪。你從小到大,吃喝穿戴沒缺過,不知道過苦日子艱難,窮日子難熬呀!”李梅花心裡想的,就是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金珠沒經過,自己年過半百,什麼事沒經過?什麼事沒見過?眼看著女兒走歪瞭,怎麼能不管不顧,怎能讓她自己任性呢?人生路,一步走錯,步步皆錯,後悔就來不及瞭,天底下哪裡有賣後悔藥的?父母不給女兒把關怎麼行呢?
九先生接著話題,對女兒金珠說道:“我知道,志遠給你說瞭,你覺得張魁靠不住,他在保安隊慣得臭毛病很多,這人掉在墨裡,那有染不黑的道理?想白也白不瞭。再說,張魁有張國良來管他,我隻能私下給張國良說說,讓他來管自己的兒子,張魁出生在張傢堡,他們傢有傢規,他從小就耳聞目染,本質不壞能變好。他在外邊怎麼樣,不可能把壞毛病帶回傢。你怎麼就往死裡看?往死裡想?再說,他張魁明媒正娶的媳婦,肯定能高看你一眼,他難道把你能當成仇人娶回不成?本來我們傢,去張傢堡,那是趾高氣揚,沒人下眼看。這下好瞭,我們讓張傢堡空擺宴席,沒娶得瞭媳婦,成瞭笑柄。我們把贏人的事情,辦成輸理的事瞭。張傢堡會善罷幹休嗎?我給人傢咋解釋呀?女兒呀,你醒來替你大想想,我該怎麼辦才對呀?你要鐵瞭心跟著志遠去也行,那就別認我和你媽瞭。至於張傢堡來問,我跪著給人傢道歉回話就是瞭,誰讓我們養瞭你,養女兒,就得為女兒的行為負責,你看著辦。”九先生給女兒講瞭一堆的大道理,又用斷絕關系來壓著女兒,讓女兒來解決當前面臨的問題。
金珠喝藥時,那是一股火氣沖上,根本沒想到現在的後果?現在想起來,真有點後悔自己太莽撞瞭,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面對著父親的問話,她也沒瞭主意。
李梅花聽瞭老伴的話,開口說道:“還能怎麼辦?張傢堡的人來問,還是那句話,就說孩子生病瞭,昏迷著,按前邊選的日子進不瞭門,後邊另選吉日,這生病瞭,由事難由人,說什麼也不能和女兒斷絕關系,咱們又沒悔婚,咱們有啥錯給他跪地回話?諒他也說不出別的什麼來?”李梅花斬釘截鐵,沒等金珠回話,就堵住瞭金珠的嘴,讓老伴給人跪著道歉回話,第一個李梅花就不答應。至於和志遠,想都不能想,不悔婚就擋住瞭一切。
九先生聽著老婆的話,扭頭看看金珠有什麼反應?這事還得金珠同意才成。
金珠兩眼呆滯,看著窯頂,沒有反應。她也暗自思量過瞭,她明白不管自己怎麼想,怎麼做,都不會按自己的意願行事。自己和志遠雙雙喝藥,都沒擋著事情的發展,現在還能怎麼想?此時,也隻能隨波逐流,談不上什麼主意瞭。
沒有反應,就等於默認,但九先生仍然不放心,他就要女兒親口答應。他又問道:“珠兒,我要你親口說,現在這事情到底怎麼辦?志遠我打算讓他的父親領回去瞭,我不再教這樣的徒弟瞭,他做事太糊塗瞭。”九先生直接讓金珠自選,不給留半點餘地。
金珠聽瞭要把志遠趕走,心裡就過不去瞭,志遠傢的處境,金珠瞭解,把他趕回去,就等於學醫是半途而廢,把他又推到窮坑裡去瞭。人好,心好,傢境不好,一切都沒瞭底氣,人窮談啥感情,還不是空談。金珠心裡想,不能因自己,影響志遠哥一生。還有,讓父親給人傢跪著回話,這做女兒的,哪能忍受得瞭?現在,寧可委屈自己,也不能讓父親受屈辱。
她給父親說道:“隻要不趕志遠哥回傢,我不讓你作難,什麼都答應你,為瞭我,讓你給別人跪著道歉回話,我也接受不瞭。”有瞭自己的想法,金珠屈服瞭,終究是要面對現實,要想活下去,就隻有認命。
“這話可是你說的,志遠我留著繼續學醫,張傢堡的婚事退不瞭,他們來我就有話說瞭,你好好養身體,別的事就不用管瞭。”九先生看著金珠,金珠無奈的點點頭,看見金珠答應瞭,九先生這才轉身走瞭出去,懸著的心,終於放瞭下來。
真是: 費盡心血來謀劃,想女步入幸福傢。
半路驚嚇魂不在,救命回轉路腳下。
他前邊還擔心金珠,一門心思要毀婚,到那個份上,自己就根本沒法給張傢堡解釋,現在不用擔心瞭,隻想著怎麼給張國良一個合理的答復,就能圓滿結束這場誤會,老婆的話沒錯,生瞭病,由事不由人,這個答復合情又合理。
二天中午,九先生正在藥房看藥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九先生,人在不?有人看病來瞭。”九先生聽到後,連忙出門來,隻見長鎖扶著老太太站在自傢門外,他心裡一驚,金珠答應瞭,這張傢堡的人就來瞭,也太及時瞭。
九先生連忙走上前,扶著老太太,親切的問瞭一聲:“姨娘,你怎麼來瞭?這麼大冷凍天,凍壞瞭吧?快進屋。”九先生想著,這事肯定是張國良首先要來興師問罪,沒想到老太太前來,倒是讓他吃瞭一驚。他又朝裡邊喊瞭一聲:“花兒,來客人瞭。”
張花聽見瞭公公喊她的聲音,連忙出來,看到老太太,上前問候:“三婆來瞭,快進屋。”張花按照張傢堡輩分和排位,喊老太太三婆。
老太太笑呵呵的對著張花說道:“我這幾天腰疼的難受,這不找你大這個郎中紮針來瞭,順便來看看我的孫媳婦,她病瞭,我們不來看看,理上說不過去,你說是不是?”薑不虧是老的辣,用她看病來當成由頭說話,把主要矛盾淡化,來化解兩傢人見面的尷尬局面。
九先生是個明白人,當然知道老太太的來意,他也說瞭句客氣話:“姨娘,你捎一句話來,我就過去給你紮針,看這一路顛簸的,讓姨娘受瞭這麼大的罪,凍得也夠嗆瞭,花兒,快扶著你三婆進藥房,我去叫大奎把車幫忙卸瞭。”
花兒扶著老太太進瞭藥房,九先生去叫大奎,幫長鎖去把馬車卸瞭,讓把馬拴在自傢的馬槽上喂上草。
張花扶著老太太說:“三婆,藥房太冷瞭,咱們直接進裡屋。”穿過藥房到瞭院子,張花又大聲吶喊道:“媽,張傢堡我三婆來瞭。”張花喊瞭一聲,就是想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張花在院子給婆婆打招呼,其實也就是給隔壁窯洞的金珠打招呼,讓她有所準備。
李梅花聽到,也是急忙出門迎接,見瞭面,客氣話張口就來:“姨娘來瞭,凍壞瞭吧?快進屋到熱炕上暖暖腳。”老太太也沒客氣,進門就坐到瞭熱炕上。一路冷風,凍得她腿腳確實有點麻木瞭。
張花給老太太說:“三婆,你坐著和我媽說話,我有事去安頓一下。”說完就出瞭門,張花明白,有貴客來,她必須關掉售貨的門,讓姐姐準備一下,還要給客人準備飯。
老太太對李梅花說道:“金珠他大是個大忙人,我這閑著無事,出來走動走動,來看看金珠病現在怎麼樣瞭?順便讓金珠他大給我紮紮針。”這話沒說兩句,就到瞭正題上瞭。
李梅花連忙對老太太說:“小女好多瞭,讓姨娘掛念瞭,小輩怎能承受起你來看望?數九寒天,讓你受冷凍,遠路來探望,太不該瞭。”李梅花連忙就表示歉意。
九先生把長鎖安排到客窯的熱炕上,大冷天不能讓客人受冷凍。長鎖也順便把老太太提的禮品,送給九先生,九先生接過禮品,本來想進裡屋,轉身進瞭金珠的窯洞,他不放心,必須給女兒叮囑一番。
金珠腿腳發軟,暫時走路艱難,還在炕上躺著,她聽到張花的喊聲,心裡就緊張的不得瞭,想起來前去問候,無奈腿腳沉重,不能下炕,隻好把自己埋在被窩裡。
九先生見狀,催促女兒說道:“金珠,快坐起來,洗把臉,梳梳頭,張魁他婆來看你,你這樣披頭散發,像個瘋子似的,人傢看見多不好。不能走路,也得坐著,對人要有禮數,不能讓人傢看見笑話你沒有禮貌。人傢肯定為你的婚事來的,就按你的意思來,別的閑話都不要說,千萬別出岔子瞭,你聽清楚瞭沒?”他怕女兒出錯,再三叮嚀,在老太婆面前,圓不瞭謊,婚事就沒法維持下去,這是婚姻能否繼續下去的關鍵。
九先生話剛說完,張花就端著水進門就說:“姐,快洗把臉,梳個頭,我三婆看你來瞭。”張花也知道,金珠睡著,沒洗臉,沒梳頭,這個形象咋見三婆,真是一傢人,啥事這都想到一起去瞭。金珠有張花照料,九先生轉身又回到自己的裡屋。
進門就問起老太太的身體,講起怎樣紮針?怎麼樣治療?口中滔滔不絕的講述開瞭。還沒忘記提醒老婆李梅花,快給姨娘做飯。
真是: 滿嘴說出關心話,掩蓋真相怕出岔。
父母一心為女兒,成人就知為瞭啥?
說瞭會話,老太太沒有看到金珠,心中疑惑,難道金珠不在嗎?還是病的起不來?自己來瞭也有一會瞭,怎麼連個照面都不打,問候一聲也沒有。九先生怎樣教養的,不懂一點禮數。她心裡對金珠有點失望,也就有點懊惱,看來兒子兒媳做的決定是對的,這門親事,沒什麼可挽回的必要瞭。張傢堡怎麼能娶這樣一個,沒有教養的媳婦呢?中午這頓飯,也許就是散親飯瞭,心裡不滿,但她沒有說出口。
九先生隻顧給她老太太說怎麼醫病,掛口不提起金珠。老太太按捺不住,就問瞭一句:“金珠不在嗎?還是病的起不來?她來不瞭,我去看看她總行吧!”老太太有點生氣,直接說出,讓九先生沒有退路的話,她就想看九先生葫蘆裡,裝的到底是什麼藥?
九先生這才停瞭自己嘴,看著老太太惦記著金珠,就順著老太太的意願說道:“那就請老太太在金珠那裡坐坐。唉,她病著,兩腿軟的不能站立,請老太太見諒。”聽瞭九先生的話,老太太一愣,還真病著沒好起來?什麼病,竟然兩腿不能站立?心想,去看看究竟就知道瞭,她沒做聲,就跟著九先生兩口來到金珠的窯洞。
金珠讓張花收拾瞭一番,靠著坐在炕裡,依然一副病態,看見老太太進門,便禮貌的就招呼道:“婆,你來瞭,快上炕坐著,外邊怪冷的。”金珠雖然腿軟走不瞭路,可心裡清楚,父親說過老太太,在張傢堡說話可有分量,受人尊重,自己要成為她傢人,就不能慢待她。
老太太把金珠仔細的打量一番,雖然一副病態,也不失端莊漂亮,讓人眼前一亮。怪不得兒子早早就看上她,確實是個美人胚子,招人喜歡的模樣。她上炕坐在金珠旁邊,關切的問道:“金珠,你的病現在怎麼樣瞭?腿軟得站立不起,走不瞭路?”
“兩腿發軟,鼓不瞭勁,站不起來。”金珠輕輕的回答。
九先生連忙接過話:“唉,都是老天爺不成人之美,讓娃得病在那個不該得病的時候。好好的事,卻弄出讓人恥笑的事來,我都不知道給親傢一傢人怎麼解釋瞭。病來的太突然,親沒成的瞭,倒把娃身體刷倒瞭,根據現在這個狀況,沒有一月,走路肯定不利索。今天姨娘來看金珠,我們一傢人都很感激,我本想著,等金珠好點,我就登門道歉,沒想到姨娘走到我的前邊來瞭,真是大人有大量,做事不一樣。”九先生幫女兒解釋,順便給人傢道歉,自己是大夫,說話肯定老太太相信。給老太太道歉的話也是必須要說,好讓老太太心裡沒有別的想法。
老太太聽瞭九先生一席話,心裡的疑慮打消瞭,本來以為他們悔婚,才整出這場鬧劇。今日來看,確實是生病瞭,還病的不輕。生病是由事不由人,絲毫沒有悔婚的意思,再加上看瞭金珠,越看越喜歡,先前退婚的想法,心裡猶豫起來。
真是: 見瞭孫媳心喜歡,心頭疑慮風吹散。
有緣風波難阻斷,延續情緣解疑難。
老太太拉著金珠的手說:“看病把我娃害成啥樣子瞭,看著都讓人心疼,做瞭親就是一傢人,相互諒解就是瞭。”老太太開始拉開傢常,問這問那,金珠都一一回答,氣氛開始融洽起來。
九先生看著眼前情景,就給老婆李梅花擺瞭個眼神,老婆心裡明白,就給老太太說道:“姨娘,你就和金珠坐著說話,我去給咱做飯去。”
九先生也忙說:“姨娘,你來我們傢一趟也不容易,既然來瞭,就多住幾日,我給你連續紮幾天,紮針也不是一次半次就能好的,借你來我這裡的機會,多紮幾天,對醫病有好處,你也順便也能跟金珠,好好拉拉傢常說說話。”九先生說著客氣話,表達對老太太的熱情。
老太太也客氣的說:“打擾你們,我怎麼好意思,下午我就回去。”
“姨娘剛才還說,做瞭親就是一傢人,怎麼又客套起來瞭,難道我還管不起你幾頓飯嗎?再說,不是為瞭給你紮針嘛,你要回去瞭,我就得來回跑。你不走,我也就省得來回跑路瞭,你也能好好治病,也能陪陪金珠。這不就是兩全其美的事嗎?好瞭,你就聽我安排沒錯。我在外邊藥房去看看,你就和金珠說說話。”九先生心裡明白,金珠的婚事失約,張傢堡的人心裡肯定不痛快,借此機會,讓金珠和老太太聯絡聯絡感情,給金珠以後鋪鋪路,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老太太滿心喜歡的說:“那我就不客氣瞭,就在你傢待幾天,你就讓長鎖下午回去,不再等我瞭。”老太太因為有心住兩天,和金珠好好說說話。
“好,等吃過飯,就讓長鎖回去。”九先生應道,說著就轉身和老婆李梅花一塊出去瞭。
九先生讓老婆和張花一起做飯,自己在外邊張羅著,過瞭一個時辰,張花出來告訴九先生,飯好瞭。九先生就去把長鎖,請進金珠的窯洞,和老太太坐在一起。
在廚房裡,第一碗面,那自然是金豆的。李梅花為瞭金豆不淘氣,不粘人,從小就養成瞭吃在第一碗的習慣。金豆也從來不管別人的吃喝,隻管自己吃飽喝足,和玩伴玩好就行。張花也慢慢習慣成自然瞭,不再計較,反而依著他。
九先生直接把盤子端到金珠的窯洞,擺在炕桌上,盤子裡擺放著幾道菜,還有老婆李梅花專門給老太太做的刀剺面。九先生熱情的招呼著客人吃飯,客氣的話說瞭一遍又一遍,充分體現對客人的尊重與關心。
真是: 尊敬客人又熱情,暖心話語說不停。
如此費心因何故?為女將來路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