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好良言難勸該死鬼

隔離瞭足足兩個禮拜,喬傢的兄弟姊妹們終於是被解除隔離,恢復瞭正常生活。

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單位,葉晨拜托宋清明幫著打聽一下,看看戚成鋼在哪傢醫院接受治療,他要跟這個王八蛋好好聊一聊,畢竟這次就是因為他,才導致這麼大的意外,他不希望這個渣渣再跟自己的傢人有任何的接觸。

宋清明還是很有辦法的,在他的努力下,葉晨漸漸得知瞭他的近況。隻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戚成鋼這傢夥正好趕上瞭一款針對非典治療的新特效藥,療效貌似還不錯,最起碼這條命算是保住瞭。

在得知戚成鋼解除瞭隔離治療後,葉晨通過關系,去瞭趟醫院,跟他把話挑明瞭。在葉晨軟硬兼施的言語攻勢下,他最終還是低瞭頭,保證以後不會再去糾纏喬四美。

就算戚成鋼想不答應也不行,不同於別人,他太知道自己這位前大舅哥的手段瞭,兇殘至極。當初自己和喬四美甚至都沒正式洞房,他就被葉晨給塞進瞭監獄,天知道這些年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重復以前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瞭。

葉晨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見有醫院勤雜工剛拖瞭地面,到處濕碌碌的,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大堂的地上放瞭個“小心地滑”的指示牌子。他放慢瞭腳步,唯恐再摔一跤。

誰知道葉晨倒是沒摔跤,可是走在他前面的一位女士,卻是腳底一打滑,四仰八叉的就朝著自己的面前栽倒。葉晨見狀,趕忙上前去扶瞭一把,女人轉過身來,說瞭聲“謝謝”,結果兩人一照面,全都呆住瞭。

葉晨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醫院裡,意外的遇到文居岸。文居岸看著葉晨,表情有些復雜,小聲地、試探的打著招呼:

“一成哥哥?”

葉晨也笑瞭,這一句“一成哥哥”不由得讓他想起瞭當初他給文居岸補課的那段時光,已經快過去二十年瞭,不得不說,這時間過得是真快啊。他對著文居岸回道:

“眼力還真不錯,是我,居岸,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回的金陵?”

文居岸苦笑瞭一聲,神情中帶著一絲疲憊,對著葉晨問道:

“一成哥哥,你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話咱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好啊,我不大忙的,時間還算充裕。”葉晨笑著回道。

時隔多年,能夠意外的遇到以前相識的故人,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另類的緣分。哪怕當時兩人之間因為某些原因,其實相處的並不大愉快。

葉晨和文居岸一起來到醫院外的一傢挺有名的茶吧,順著臺階一級一級地走上去,小橋流水亭閣幽徑,轉過一道回廊,就是茶室瞭。

白天大都忙於工作,所以此時這裡人很少,屋內裝修得相當別致,一色古色古香的竹木桌椅,隔成小間,垂著細竹的簾子,有位身著漢服的女子正在輕輕撥弄著古琴,樂聲諳啞緩慢。

在茶室外,隔著長廊與小橋流水的一道矮墻,遠遠的可以看到寬闊的街道上奔馳著各色車輛,街那邊就是全市最著名的蘇省人民醫院,街這邊是極宏偉的銀行大樓。

一邊是生死一線,一邊是紅塵萬丈。然而這裡的茶室,卻好像是隔絕瞭一切煩惱的世外幽境。等到茶水送過來後,服務生悄無聲息的退瞭下去。

小小的酒精爐子上坐著一個透明的樣式簡潔而美麗的玻璃水壺,細細地升起一縷水汽。水開後,葉晨提起瞭茶壺,給文居岸斟上瞭茶。然後暗暗打量瞭她一眼,發現她此時已經褪去瞭當年的古靈精怪,神情中帶著一絲木訥。

葉晨看得出來,文居岸此時在發呆,他也沒去打擾,隻是小口啜飲著香茶,安靜的等待著。

沒過多一會兒,文居岸回過瞭神來,對著葉晨擠出瞭一個笑容,然後說道:

“一成哥哥,在你眼裡我變瞭很多吧?”

葉晨微微頷首,上下打量瞭一眼文居岸,然後說道:

“還好吧,生活的閱歷總是會帶給人成長的,相比以前,你帶給我的纖弱的印象,眼下倒是順眼瞭許多。氣質上也有瞭很大的變化,以前的你古靈精怪,恐怕就連你媽媽都猜不到你在想些什麼,現在看起來,倒是沉穩瞭許多。”

文居岸的嘴角扯起一個笑容,出神的看著葉晨,然後說道:

“在我眼裡你倒是沒怎麼變,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不對,也有瞭變化,以前你在我面前是不會用笑容當偽裝的,現在你雖然是笑著,可是笑容裡卻沒有絲毫的溫度,更多的是一種應付的味道。”

葉晨啞然失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還是像以前那樣聰明,最起碼在察言觀色上,她比很多的職場老油條都厲害。葉晨不知道她這些年到底經歷瞭什麼,會給她的性格染上瞭這樣的底色。

不過他也無意去窺探這個女人的隱私,換瞭個話題說道:

“我現在這麼看著你,倒是覺得你和當年的文老師有瞭幾分相似,果然都是外甥像舅舅的,我有很多年都沒見過他瞭,他還好吧?”

文居岸愣瞭一下,沉默瞭片刻後說道:

“我舅舅這個人學問是頂好的,隻是性子太軟瞭。我們傢的人好像都是這樣,男的性子綿軟,跟我姥爺類似,至於女的全是強硬好勝的脾氣,兩種人活得都累,一種為別人累,一種為自己累。我舅舅這些年都還單著呢,一直都沒結婚。”

葉晨不由得在心中唏噓,文清華上學那會兒是他的語文老師,比他要大上幾歲,算一算,眼看著也是奔著四十去的人瞭,至今未婚,在後世這不算什麼,可在眼下,這種獨身主義還是有些驚世駭俗的。

葉晨拎著茶壺幫文居岸續上瞭茶水,然後輕聲問道:

“繼續之前的話題,你當初不是跟著你媽去瞭北京瞭嗎?什麼時候回的金陵?最近忙些什麼呢?”

葉晨隻是出於許久未見的老友間的客套,隨意的問瞭幾句,可是文居岸的回答卻有些出乎瞭他的預料,隻見她神情中帶著一絲哀傷的回道:

“我父親沒瞭,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醫院裡照顧他來著。他想見我,我也算是陪他走完瞭人生的最後一程。”

葉晨不由得想起瞭當初給文居岸補習的時候,在她傢裡見到的那個存在感很低的幫傭,之所以說他存在感很低,是因為在她們傢,這個人連上桌陪同妻女一起吃飯的資格都沒有,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被文居岸的母親卑微的踐踏在腳下。

這麼一個男人無疑是非常杯具的,哪怕他是文居岸的生父。其實以他傢裡的條件,哪怕是回到農村,也一定會擁有一個截然不同,要好上許多的人生,可是為瞭女兒,他選擇留在瞭市裡,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把人給弄丟瞭。

葉晨又做回瞭當初那個聽文居岸嘮嘮叨叨的樹洞,看她發泄著心裡的哀傷:

“其實我覺著他去瞭也倒好,活著太受罪瞭。他得瞭腸癌,擴散瞭,臟器全壞瞭,最後血都吐幹瞭,這個人間的東西,實在是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瞭。”

文居岸說著說著,眼裡突然湧出瞭淚來,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沉重地砸在竹面的桌子上。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阻止眼淚的墜落,樣子活像一個驚恐的孩子。

葉晨知道文居岸對她父親的感情,相比那個肆意安排她人生的母親,她和自己的父親更親近一些。他從一旁扯過瞭幾張紙巾,推向瞭文居岸,讓她拭去瞭臉上的淚水。

葉晨穿行各個諸天世界,見多瞭各式各樣的生離死別,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還會代入自己的情緒,跟著別人一起難過。可是在見得多瞭後,他的那顆心說是鐵石心腸也不為過,淚腺早就幹枯瞭。

然而此時文居岸心裡就不一樣瞭,早就翻起瞭驚濤駭浪。她平時在面對別人的時候,總是會給自己套上厚厚的偽裝。今天見到葉晨後,也不知道是怎麼瞭,隻是幾句簡單的交談,就卸下瞭心防,暴露出自己最軟弱的一面,這也是她剛剛拼命忍住淚水的原因。

文居岸不知道的是,葉晨早就看穿瞭她身上的灰暗底色,知道她心中潛藏著悲傷,所以用瞭心理暗示的手法,讓她把心裡的情緒給發泄出來。

悲傷情緒憋在心裡會把人給憋壞的,雖說葉晨對這個女人並不感冒,可是好歹也是相識一場,就當是自己日行一善瞭。

看到文居岸漸漸恢復瞭過來,葉晨輕聲問道:

“這些年你和母親在北京過得怎麼樣?你們倆的關系還沒緩和嗎?”

文居岸苦澀的笑瞭笑,搖瞭搖頭,然後說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倆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沒那麼容易過去的。她這些年混的還不錯,在北京工作也很順遂,在新華社,早些年常常出差,現在快退瞭,呆在傢裡的時間也長瞭。

我父親治病的錢,也是她拿的。我母親給我父親在金陵市裡買瞭一套房子,是給他養病用的,我現在還住在那兒。對瞭,你結婚瞭吧?有孩子瞭嗎?”

葉晨點瞭點頭,想起瞭項南方精致的笑容,臉上也不自覺的帶瞭笑模樣,輕聲說道:

“結婚瞭,我妻子懷孕瞭,預產期大概還有兩三個月,我就要當爸爸瞭。你呢?成傢瞭嗎?”

文居岸看著葉晨臉上幸福的笑容,心中隻覺得一陣酸澀,表情也黯淡瞭許多,輕聲說道:

“結瞭,不過又離瞭。你也知道我年輕那會兒挺叛逆的,別人越是說什麼,我越是不會去做。不管是我媽說的,還是你說的。

不過還真的讓你給說著瞭,我擰著想法嫁給瞭一個普通工人,結果運氣不好,是個傢暴男,隻要氣不順,就會在我身上發泄出來,我經常會被他打到遍體鱗傷。後來實在是扛不住瞭,再過下去就要死瞭,不得已離瞭婚。”

葉晨聽瞭有些感慨,有些人真的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當初自己把話說得那麼明白瞭,都沒能改變這個女人的執念,她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母親擰著來,直到自己撞得滿頭包,這怪得瞭誰?

有時候穿越重生也不是萬能的,因為有些事情不是說改變就能夠改變的,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他抬起手腕看瞭看時間,對著文居岸說道:

“抱歉,耽擱的時間太長瞭,我要回去臺裡瞭,留個聯絡方式吧?咱們有時間再聊?”

文居岸點瞭點頭,叫來服務員,要來瞭紙筆,寫下瞭一個地址,和一串電話號碼,對著葉晨說道:

“這是我父親的住處,他過世後我一直住在那裡。”

葉晨蔥花茶室的包廂裡出來,文居岸把他送出瞭門外,然後笑著說道:

“再見,一成哥哥,我還要在這裡等個人。”

葉晨點瞭點頭,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他發動瞭汽車,駛上瞭公路的時候,路過剛才的那間茶館,發現文居岸正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手臂。

葉晨看著這個中年男人有些眼熟,仔細的回憶瞭一會兒,這才想起來,貌似在人民醫院門口的公告欄裡見過這個人的照片,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那裡的醫生,他還是單位裡的先進來著。

葉晨哂笑瞭一聲,一切都串聯起來瞭,文居岸到底還是和原世界裡一樣,愛上瞭一個有婦之夫,當瞭一個小三。葉晨看瞭看前擋風玻璃處安靜躺著的那張紙條,拿過來後,直接順著車窗扔瞭出去,以後沒什麼聯絡的必要瞭……

……………………………………

中考大榜出來瞭,二強一傢人守在電話機旁按著考號查瞭分,分數被讀出來的那一刻,全傢人臉上都難掩失落。智勇的分數距離省重點高中的分數線隻差瞭兩分。若是要上這個學校也不是不可以,需得交五萬塊錢。

重點中學分數不夠花錢上的學生通常被稱為擇校生,擇校生是指那些分數沒有達到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但通過支付額外費用進入學校的學生。這種費用通常被稱為“擇校費”或“補分費”。

金陵作為蘇省的省會,省重點的含金量自然是更高。智勇二話不說,自己收拾瞭行李鋪蓋,打算到第二志願的一所普通中學去報名,馬素芹也同意瞭,可是二強卻站出來提瞭反對意見。

二強也不知哪裡得瞭點消息,背地裡跟馬素芹商量,說是那所學校這兩年校風不大好,升學率也低,二強跟馬素芹說:

“智勇成績一直不錯,到瞭那樣的學校,成績說不定會退步的,到時候考不上好大學,一輩子就糟踏瞭。”

馬素芹知道二強的心意,嘆瞭口氣後說道:

“不要緊的,好學校也有壞學生,壞學校裡也會出好學生,這全看個人爭氣不爭氣,如果不是那塊料,去到再好的學校也不頂用。”

二強下意識的瞄瞭眼智勇住的房間,然後壓低瞭聲音小聲說道:

“問題是,我聽說那學校,男娃與女娃小小年紀就談戀愛,弄大肚子的都有,我就怕,一不小心,我們早早地當上瞭爺爺奶奶可怎麼好?”

二強的胡說八道到底是起瞭作用,馬素芹的心真的被揪瞭起來。俗話說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自傢孩子真的學壞瞭,滑向瞭深不見底的深淵,到時候想拉他上來,恐怕都力有未逮。

她糾結瞭半天,對著二強小聲說道:

“可是這是五萬塊錢啊,咱倆忙活一年都未必能掙這麼多,一下子掏出去,我心都在滴血。再說店裡剛擴大規模,把旁邊的門市盤下來,存折被掏空瞭,一時半會兒咱倆去哪兒湊這些錢?”

二強晃動瞭一下脖子,思忖瞭片刻後對著馬素芹說道:

“不要緊,我回傢去借,我別的不多,就是兄弟姊妹多,跟誰開口誰都能幫襯一把,打個借條就行瞭,以後慢慢還唄,店裡的生意興旺,有個一年半載的,就把這個窟窿給堵上瞭,這件事情聽我的,就這麼辦瞭!”

這天晚上,二強一傢全都罕見的失眠瞭,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二強覺得有些口幹,摸著黑爬起來,趿拉上拖鞋,去到瞭廚房,對著水龍頭一陣牛飲。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受著地面傳來的些許涼意。

想著自己存折裡所剩不多的存款和即將欠下的饑荒,二強不自覺的撓瞭撓頭,暗自在心裡盤算著。傢裡的大戶非大哥和三麗莫屬,四美倒是也存瞭些錢,可是她惦記著出去旅遊,這個口他實在是張不開。

至於七七,這兩年開網吧倒是日進鬥金,可是這小子性子太悶瞭,整個傢裡也就和大哥還算是親近,朝他開口就更是別扭瞭,嗐,看來這筆錢就隻能著落在大哥和三麗身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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