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護短

姚玉玲欲哭無淚,悔的腸子都青瞭。因為廣播員這份工作對她而言,是目前最適合她的工作,工作輕省,往廣播站裡一坐,小嘴叭叭叭說個不停就成,而且待遇豐厚。

甚至可以說她們所在的那趟列車上,就沒有比這份工作再輕快的瞭,每天隻要體體面面的出現在大傢面前就成,跟牛大力的司爐工相比,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歇班的第二天,姚玉玲早早的就來到瞭陸紅星的傢,隻不過是眼瞅著他離開後才來的,她怕老陸繼續呲她。見到陸嬸後,她也沒廢話,直接就把藏在身後的藍色制服拿瞭出來,然後說道:

“陸嬸兒,還要麻煩你幫我把這制服改回來,要不然我陸叔說瞭,我這份工作可能都保不住瞭。”

陸嬸兒輕嘆瞭一口氣,領著姚玉玲朝著屋裡走去,然後指瞭指縫紉機所在的方向,開口說道:

“小姚,不是我不幫你,你看,老陸回來後就把縫紉機拿鏈子鎖給鎖上瞭,讓我禁用一個月,為瞭這件事兒,他還特意跑到五金商店去買的鏈子鎖。”

姚玉玲直接亞麻呆住瞭,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

“呀,那我這咋整啊?”

陸嬸兒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哀怨,對著姚玉玲輕聲說道:

“這回我是真幫不瞭你瞭,昨天老陸回傢把我好一頓臭罵,還要把縫紉機送到我小姑子那兒去,我好說歹說,指天發誓著保證,才把縫紉機給留瞭下來。

我跟你說,就我那小姑子啊,惦記我這縫紉機好幾年瞭,一旦搬過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啊。小姚,你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姚玉玲的心中也有些愧疚,她心裡很清楚,在眼下這年月,一臺縫紉機要一百多塊,是普通人不吃不喝幾個月的工資,即便是老陸,也要攢上倆月,才能買上一臺。真要是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陸嬸兒以後沒縫紉機用瞭,以後鄰居之間見面都會尷尬。

更何況因為有陸嬸兒傢縫紉機的存在,周圍的這些鄰居,傢裡有個什麼鎖邊兒,或者是改衣服的活兒,都會找她,真要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斷瞭大傢的這項福利,恐怕她在這個大院兒,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姚玉玲委屈巴巴的點瞭點頭,然後對著陸嬸兒說道:

“不好意思,因為我的事情連累你瞭嬸子,抱歉哈!”

所幸姚玉玲是裁縫店的常客瞭,因為喜歡做衣服的緣故,所以寧陽市裡的這幾傢裁縫鋪她大都熟悉,隻不過這次怕是要花點錢改衣服瞭。

姚玉玲拎著自己的花佈兜,裝著制服來到瞭一傢裁縫鋪,進屋後熱情的跟著老板打招呼:

“劉姐,您忙著呢?我來改個衣服,就我這個工作服啊,讓我給改瘦瞭,您幫我改得肥點唄。”

劉姐接過瞭姚玉玲遞過來的工作服,打量瞭一眼,然後比對瞭一下姚玉玲的身材,有些為難的說道:

“衣裳肥改瘦容易,這要再改回去啊,那可費瞭勁瞭。誒,你這裁下來的佈料呢?”

“扔瞭呀。”姚玉玲有些傻眼的回道。

劉姐一邊忙著手裡的活計,一邊對著姚玉玲說道:

“扔瞭的話,那你還得再扯一塊佈料去,要不然改不瞭啊。”

姚玉玲滿臉黑線,對著劉姐輕聲問道:

“媽呀,你讓我買花佈我能找到地方,這佈我上哪兒扯去啊?”

劉姐拿過姚玉玲的制服,打量瞭一眼顏色,然後伸手摸瞭摸佈料的材質,說道:

“好像國營商店有跟這一模一樣的,畢竟這也不是啥稀罕佈料,大多數工作服的佈料都是這顏色,要不你去看看去?”

姚玉玲接過自己的制服,疊的板正的放進瞭花佈兜,然後禮貌的對著劉姐說道:

“行,我知道瞭,我這就去踅摸踅摸去,謝謝劉姐啊,我不耽誤你忙瞭哈,等我買完佈料咱們回見!”

姚玉玲怏怏不樂的朝著傢裡走,她每年年底發的那些個佈票都不夠使,平日裡她還經常拿著糧票去換點,傢裡的佈倒是不缺,可那都是花佈,沒有藍色的佈料啊。早知道前陣子的時候,就不臭美做那件花衣裳瞭。

牛大力歇班在傢沒事兒幹,來到大街上租售小人書的書攤兒,花錢在那裡看小人書呢。書攤新進瞭《薛剛反唐》的小人書,他上回隻看瞭兩本,這回爭取趁著歇班全都給它看完。

書攤坐在那兒看一小時小人書要五分錢,《薛剛反唐》這套小人書足足十六本,牛大力為瞭節約時間,小人書被他快速翻閱的“咔咔”直響,看完瞭一本後,他剛站起來還回去,拿瞭下一本,回馬紮子上坐下的工夫,冷不丁看到瞭姚玉玲的身影,他趕忙站起身就追瞭過去。

不曾想直接被書攤的攤主給攔下來,隻見攤主不滿的說道:

“租書看你咋還把書拿走呢?還要不要點兒臉瞭?趕緊把書給我放下,要不然我拿雞毛撣子抽你啊!”

牛大力趕忙把書放下,正要再次走的時候,結果又被書攤老板給攔住瞭,隻見他伸出手來對著牛大力說道:

“你還沒給錢呢,往哪兒跑?從八點看的,現在九點半瞭,一個半小時,一毛錢,趕緊的!”

如果換瞭平時,以牛大力摳門的性格,一定會跟攤主好好掰扯掰扯,然而這次他卻顧不上瞭,直接從兜裡掏出瞭一把毛票,從裡面抽出瞭張一毛的,扔到桌上,然後拔腿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在後面喚道:

“誒,姚兒,姚兒,你等我一會兒!”

姚玉玲停住瞭腳步,回頭張望瞭一眼,發現是牛大力,於是問道:

“你咋在這兒呢?”

牛大力指瞭指書攤的方向,然後說道:

“我看小人書呢,你看不?我請客,書攤新進瞭一批小人書,有《茶花女》,可好看瞭!”

姚玉玲撇瞭撇嘴,對於這種幼稚的活動她自然是不感興趣,繼續朝回傢的路上走著,然後說道:

“那你自己看吧。”

牛大力跟在姚玉玲屁股後頭,對她問道:

“不是,你幹啥去啊?”

“沒事兒,你看你的小人書吧。”

“那我也不看瞭,那玩意兒沒啥意思。”

姚玉玲被煩到不行,這傢夥整天就跟塊狗皮膏藥似的,黏上就揭不下來,實在是有夠煩人的。姚玉玲正要跟他翻臉的時候,突然想到瞭什麼,停住瞭腳步,對著牛大力問道:

“那啥,大力,你能幫我個忙不?”

姚玉玲好不容易張回嘴,牛大力一臉的興奮,然後說道:

“啥叫幫忙呢?這嗑讓你嘮的,不外道瞭嗎?就咱倆這關系,有啥事兒你盡管說!”

“你這兒有佈票嗎?借我點?等我發瞭還你。”

牛大力頓時傻瞭眼,在大院裡他是個純粹的三無人員,沒錢,沒票,沒油水。整個大院就沒有比他更窮的瞭,別說跟院子裡的那些個老人比瞭,就說這幫年輕的,不管是蔡小年還是汪新,亦或者是葉晨,哪個都比他手頭寬綽。

要麼有傢有業,要麼有外撈,就他兜比臉還幹凈,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去偷吳嬸兒傢的雞,討好姚玉玲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自己還能改善下夥食。

牛大力撓瞭撓頭,然後對著姚玉玲說道:

“佈票?媽呀,我都寄給我媽瞭,再說平時我也不用那玩意兒呀!”

“那算瞭,沒事兒。”說罷姚玉玲沒再搭理牛大力,直接揚長而去。

回去的路上,姚玉玲分析瞭一下,大院兒裡基本上都是拖傢帶口的,單身的就那麼幾個。蔡小年是不用指望瞭,就算是有佈票,也都被蔡嬸兒給嚴格管控著;再就是沈大夫,不過看她平時比自己打扮的還精神,要說別的票可能不缺,可佈票還真就不一定。

剩下的就是汪新和葉晨瞭,以汪新傢的條件,基本啥都有,以前的話姚玉玲說不準就去找他幫忙瞭。隻不過自從葉晨搬到瞭院子裡,姚玉玲的興趣就從汪新轉到瞭葉晨身上。首先單說相貌,汪新就跟葉晨沒法比,再就是葉晨要遠比汪新有才華,他寫的那篇小說,姚玉玲也看瞭,看到最後哭的稀裡嘩啦的。

心裡打定瞭主意,姚玉玲朝著葉晨傢走去,敲開瞭他傢的門。葉晨把她迎進瞭屋裡,知道瞭情況後,二話沒說,直接從抽屜裡翻出瞭這幾個月發的佈票,遞到姚玉玲手裡,然後說道:

“過年的時候做瞭身衣服,還剩下這些,應該是夠用瞭,你拿著用吧。”

這時候在寧陽每傢每戶一年的佈票是一丈七尺三寸,足夠一個成年人一年做兩身新衣服的。葉晨因為是警察,大多數時候都是穿著制服,對於這方面的要求還真不算太高,所以去年隻是做瞭一身衣服,今年發的佈票還一張都沒用呢。

姚玉玲看著手裡的佈票,笑著對葉晨說道:

“太謝謝你瞭葉晨,等我年底發瞭佈票就還給你!”

這個時候的佈票都是一年一發,早些時候成人每戶一丈二尺,小孩減半六尺。隨著物資供應的放寬,每人發的佈票也逐年遞增,到瞭七十年代,達到瞭每年每人一丈七尺,足夠做衣裳用的,每年年底發放,避免通貨膨脹和價格上漲,可以限制民眾購買力和消費能力,保持物價穩定。

葉晨笑著擺瞭擺手,然後輕聲說道:

“客氣啥?這玩意兒我也不怎麼用,需要你就都拿去吧,保下工作是最要緊的。”

姚玉玲嘆瞭口氣,然後晃瞭晃手中的佈票說道:

“也不知道這憑票購買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想做幾身自己喜歡的衣裳,這叫一個費勁吶,可愁死個人瞭!”

葉晨隻是笑瞭笑,他倒是知道再過個五年,國傢最先取締的就是用瞭整整三十年的佈票,不過這事兒他才不會對姚玉玲提前透露,隻見葉晨對著姚玉玲語帶調侃的說道:

“其實我倒是覺得憑票供應挺好的,最起碼讓我不亂花錢瞭,因為有些東西沒票想買也不可能,要是讓我花錢去黑市找二道販子買這些票,我寧可東西都不買瞭。”

話不投機,姚玉玲沒再繼續閑扯晃瞭晃手裡的佈料,然後說道:

“不跟你聊瞭,我得趕緊扯佈去瞭,去晚瞭我怕裁縫鋪趕不及瞭。”

同一時間,一條僻靜的小胡同裡,兩個戴著口罩的男子,正在神神秘秘的的做著一場見不得人的交易,隻見他們同時伸出瞭自己的手,一手糧票,一手佈票。拿糧票換佈票的,自然就是那個居心叵測的純愛戰士牛大力,換完瞭佈票,兩人還握瞭握手,牛大力說道:

“謝瞭哥們兒!”

在這時候私換票證是犯法的,被人抓到或者是告密,一旦確實瞭是要被判刑的,三年起步,所以由不得牛大力和二道販子不謹慎,隻能說牛大力為瞭追到姚玉玲也是蠻拼的瞭。

二道販子拿著手裡的糧票,好心的對著牛大力問道:

“你把糧票都換成佈票瞭,不吃飯瞭?”

牛大力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笑瞭笑,然後說道:

“有些事兒比吃飯重要。”

“懂瞭,你這是有喜事兒瞭,做新衣裳娶媳婦兒吧?”

“差不多,差不多,呵呵呵呵!”

牛大力拿著佈票回到大院的時候,噔噔噔上瞭二樓,去敲姚玉玲傢的門,沒曾想人沒在,聽樓底下陸嬸兒說一大早就出去瞭。

牛大力也沒氣餒,直接堵在姚玉玲回傢的必經之路上等著她。沒過一會兒,看著姚玉玲哼著小調,懷裡還抱著個牛皮紙包著的東西出現的時候,牛大力站出來,伸手對著姚玉玲打著招呼:

“姚兒你回來瞭!”

姚玉玲瞟瞭眼牛大力,然後問道:

“你咋在這兒呢?”

牛大力臉上帶著殷勤的笑容,對著姚玉玲說道:

“那啥,你不是找佈票嗎?我給你弄瞭幾張,你看夠不夠?”

姚玉玲晃瞭晃手裡牛皮紙包著的藍佈,然後說道:

“用不著瞭,我去葉晨那裡借著佈票瞭,佈都沒回來瞭。”

牛大力的眼神一凝,對著姚玉玲說道:

“要他的佈票幹啥?這佈票給你,你趕緊還瞭他去!”

姚玉玲斜睨瞭牛大力一眼,然後輕笑著說道:

“你管我用誰的佈票呢?跟你有啥關系?咋滴,我不能用他的,隻能用你的唄?你是我啥人吶?簡直莫名其妙嘛!”

說著姚玉玲沒再搭理牛大力,扭動著水蛇腰,徑直的朝著傢中走去。牛大力看瞭看姚玉玲的背影,再瞧瞭瞧手裡的佈票,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瞭……

牛大力心裡憋得慌,把蔡小年和汪新給叫瞭出來,去到國營食堂陪他喝酒,三人點瞭兩瓶牛欄山二鍋頭,外加一盤“扛叨”,也就是花生米,然後就開喝瞭。

牛大力委屈巴巴的把白天的事兒跟二人學瞭一遍,差點沒把二人給笑出個好歹來,咋還有這麼彪的貨?為瞭追姑娘,拿自己的口糧去換佈票,這也是沒誰瞭。

牛大力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著小酒,酒入愁腸,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喝的裡倒歪斜的瞭。蔡小年看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幫著剝瞭瓣蒜放到他跟前,然後說道:

“你別幹喝啊,你吃口菜,那幹喝多傷胃啊,來,吃瓣蒜。”

汪新看著這倒黴孩子,也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彪貨,你說你拿著自己半個月的口糧去給姚玉玲換佈票,咋想的啊你?你下半個月吃啥啊?喝西北風去啊?”

牛大力往一旁的墻上一靠,目光直愣愣的看著蔡小年,蔡小年整個人都不好瞭,趕忙說道:

“你看我幹啥呀?想上我們傢蹭飯去啊?我們傢也沒有餘糧啊!”

牛大力又雙手抓著酒瓶子看向瞭汪新,汪新嫌棄的回道:

“你別瞅我,我自己都吃不飽呢!”

牛大力沉默瞭許久,然後對著汪新說道:

“大新啊,你說姚兒湊佈票改衣裳,跟他葉晨有啥關系?他裝啥大夲兒簍頭?”

汪新當時就不願意瞭,用力的一拍桌子。他跟葉晨關系一直都很好,而且在業務能力上他對葉晨佩服的是五體投地,現在見到有人說他壞話,直接回懟道:

“鄰裡鄰居的,姚玉玲沖著我師哥開口瞭,我師哥借她佈票還借出毛病來瞭?怎麼個意思?難不成還讓我師哥看著姚玉玲改不瞭衣裳換崗唄?”

蔡小年看著二人火氣上湧,眼瞅著要嗆嗆起來,趕忙對著牛大力說道:

“大力,你喝多瞭是咋滴?跟這兒耍什麼酒瘋呢?”

倆人都針對牛大力,瞬間把他幹沒電瞭,靠在墻邊跟條死狗似的。汪新看著他那副熊樣,眼神中帶著一絲鄙夷,開口說道:

“大力,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搞對象這種事兒不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吧?上趕子不是買賣,你倆不合適,壓根兒就不是一路人!”

牛大力虛瞇著眼睛,指瞭指汪新然後說道:

“大新,你看不起我?”

汪新輕呵瞭一聲,然後對著牛大力說道:

“這話你不該問我,應該去問姚玉玲。把我師哥和你擺在她面前,你猜她會怎麼選?但凡她要是眼不瞎,都不會選你而放棄我師哥的!”

上壹章   ←  章節目錄  →   下壹章
最新小說: 百變小師姐她又茍又強 康陶繼承人白天裝義體晚上拆公司 懷瞭大佬的崽後,他跑路瞭 穿書死遁後,病態劍尊囚禁我 蟲族之跨越時空的救贖 信瞭你的邪[刑偵] 傻王爺傢的耳聾夫人 分化後我把好兄弟撲倒瞭 穿成一個傻子 路合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