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石久找瞭律師之前就是個純法盲,找瞭律師之後也隻是變成一個流氓,依舊不太懂這裡面的門道。

這不問瞭曹玉龍之後才知道,人在看守所不比監獄,除瞭辯護律師能見犯人,別人都見不著,石久想整點歪門邪道都不行,說是律師這案子有高層關註,眼下正在風口浪尖上,沒人敢放水給自己找事兒。

單位領導也找石久談話說瞭去青海的決定,石久一狠心就給拒絕瞭,本以為說瞭就完瞭,結果領導勸瞭他很久,利弊分析道理一大堆,到最後看石久鐵瞭心,就直接告訴他這是上面的決定,石久不想去也沒轍。

把石久愁壞瞭,尋思這幫人咋這樣呢,說恐高都不好使,就非要把人逼上高原才算完。

律師被捕的消息雖然在本市司法機構廣為傳頌,但過瞭好多天才上瞭本市信報,雖然隻是一小欄兒,但也給石久媽知道瞭。

老太太徹底炸廟瞭,整天的打電話叫石久回傢住,石久一天光跑律師的事兒根本就沒功夫搭理她,結果這人直接上單位堵門去瞭,見瞭人後倆眼一閉一對兒淚珠就下來瞭,一邊捶石久一邊問律師都進去瞭石久咋還不回傢呢,還說石久瘦瞭,黑眼圈也重瞭,石久當時約曹玉龍,著急走,隨便哄瞭一下他媽就跑瞭。

送走瞭老祖宗,小祖宗又上來瞭,蔣雲清自打聽趙梓龍幸災樂禍的說嚴希被捕瞭,便沒事就給石久打瞭電話關心他。

說來說去大概就是覺得這對石久而言是個好事,幸好他倆處的時間不長,也比較好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最後還點撥石久,那意思他最近認識瞭一個猛攻,特意為瞭石久留瞭那個肌肉男的電話,為此自己都跟龍龍吵好幾架瞭,還問石久自己夠不夠哥們。

把石久給氣的,人都說心眼多把個兒墜著瞭,那蔣雲清絕對是個缺心眼的例外,他傢龍龍也真是的,就這逼樣的還隻生氣不動手呢,早該上去倆大耳瓜子抽蒙圈瞭,然後上的他不知道東西南北,以後老老實實在傢相夫做飯,別一天天光摻和別人的事。

石久不好大張旗鼓的打聽律師的案子,所以就頗費瞭點時間。

等都知道瞭之後也松瞭口氣,大概就是提供虛假證據,詐騙什麼的,總之判也判不瞭幾年。而且這事跟之前另一個姓汪的大律師的案子比,媒體方面明顯被壓下來瞭,估計市長自覺這招棋下的臭,正想招兒暗箱呢。

焦林在這邊呆瞭沒幾天,石久就算再忙都抽出點跟市長一起陪他。

市長也就這時候能跟石久見上一面,臉上仍然是笑呵呵的,但是焦林不在的場合明顯話少瞭很多。

石久才懶得搭理他呢,一門心思的跟焦老爺子聊天,起初不熟說話都很小心,後幾天關系到位瞭,也哄的老頭挺開心,就這熱乎勁便不經意的透瞭點律師的事兒給他,老頭子乍一聽小席的兒子還挺來勁,但因為礙於市長在的原因,石久也不好多說,每次都見趕上市長不在的時候說兩句,試探老頭的意思,那老頭聽說律師進去的事兒也挺感慨,畢竟是故人的兒子,老子混的挺慘,兒子也混這德行,歲數大的人本來就愛多愁善感,這麼一來就更心酸,但到底也沒啥實質性反映,到瞭日子就回北京瞭。

老頭走瞭之後石久就再也沒見過市長,自己去青海的調令遲遲未下,也不知上面幾個意思。

律師的案子一直沒開庭,石久在年根兒上打聽著瞭指控律師的那兩當事人,石久雖然不懂法,但也懂得當槍使這個理兒。

這事起因就是市長跟律師不對付,雖然開始是石久自行猜測,後來種種不尋常的跡象已經表明這事肯定跟市長有關系。

從當事人這邊就能看出來,那倆貨一準幹凈不瞭。

要不誰閑著沒事趕這節骨眼上出來蹦躂啊,律師幫他們贏官司還反出來告,自己扇自己嘴巴這不是神經病麼。

石久這邊正鼓搗的來勁,結果去青海的調令忽然就下來瞭,不過跟之前得的消息不同,這次是年後走。

石久還沒來得及找市長說,市長就自己找上門來瞭。

老傢夥的臉異於平常的難看,別的沒多說,隻告訴石久必須去青海,不能再本地呆著,市長以後怕是不能給他鋪路瞭。

——

在看守所帶瞭一個段日子,嚴希給造的沒樣兒,穿著一身村氣的囚服,外面是一件土黃色的馬褂。

進來的前兩天都在發燒。

之前光著身體在公安局的廁所裡從凌晨站到中午,就是審瞭凍,凍瞭審,到最後全身的皮膚又麻又紅,怎麼進的看守所嚴希都沒太有印象。燒的稀裡糊塗的,就記得睡的正迷糊給一個挺大歲數的女人晃醒瞭,摟著自己給喂瞭一勺安痛定,還擰瞭個濕毛巾,自己好像還喊瞭她兩聲媽,等後來好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那是看守所的王姐。

痊愈後嚴希被窩還沒睡熱乎就被從單間換瞭到瞭大倉,給錢都不好使,就是不給嚴希單間。

本市看守所無比落後,監倉還是七八個人睡一個大通鋪,電視是有,就倆臺,一個山東衛視一個本市頻道,電視旁邊有一個蹲坑,砌一米高的瓷磚隔斷,蹲個人正好能露個腦袋。

因為蹲坑定期往出反味兒,而且裡面的人都是呆瞭將近一年的,就嚴希一個剛進來,自然隻能分到挨著廁所的床位。

裡面似乎有人認識嚴希,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邊聊邊往嚴希這邊看,結果就是嚴希在換倉的第一天晚上挨瞭打,好在也不太嚴重,就是睡到半夜被蒙上被子辦瞭一頓,很多雙腳在身上踩,一邊打一邊罵狗律師。

黑夜濃重,三倉裡滿是沉悶的毆打和低聲的咒罵,這聲響又低又沉,傳進走廊,像地獄裡是的痛吟,也像是佛堂內的梵音。

打完後嚴希躺瞭好半天才從被窩裡爬出來,周圍都沒動靜瞭,嚴希的鼻子有點出血,擡手一抹,嘴唇上滿是淡淡腥味。

今年五月份嚴希給一個精神有點問題的男人纏過,也不知道那人怎麼瞭,整天在寫字樓門口蹲著,所裡那麼多律師不堵專門堵嚴希,非讓嚴希幫他打官司,大概是他遭人陷害,屈打成招,白白受瞭十年大牢的荼毒,出來的後老婆早跑瞭,沒傢沒工作的,覺得萬分憋屈,就想讓嚴希幫他申冤平反。

這一年嚴希在本市風頭正勝,有錢的案子還得挑著接,這種沒油水又得罪人的案子更是不放在眼裡。當時嚴希開的車還是奧迪,那人就扒著後視鏡苦苦哀求,嚴希光顧著跟蔣雲清打電話,把人往旁邊一甩,便踩著油門揚長而去。

千帆過盡,隻剩下冷眼所指,現在這個人換成自己,嚴希才深覺生不如死。

嚴希沒有傢人,公安局就把被捕的消息通知給律師所。

老劉以辯護律師的身份來看過嚴希,跟嚴希說瞭外面的情況,還說所裡特意為此開瞭個會,肯定會給嚴希找本市最好的律師,讓他別太擔心。

嚴希坐瞭半天也沒出聲,後來張嘴就隻問石久有沒有找過他。

老劉搖搖頭,一臉茫然,很納悶嚴希在這節骨眼上居然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看瞭老劉的反映嚴希也沒說什麼,跟他說不用找別的律師,老劉來就行。

這市裡哪還有什麼最好的律師,最好的律師就是嚴希自己,與其讓個不熟的律師在法庭上胳膊肘朝外拐,還不如自己借老劉這個自由身來撈自己。

嚴希跟老劉分析瞭很多次案件,從哪裡切入下手,怎麼辯護,對方明擺著是來肉中挑刺,眼中尋沙,也就是仗著自己沒後臺,自己雖然沒後臺,可打一個案子要跑的地方多瞭,自己當初用錢撬開瞭各位公仆的嘴,現在誰他媽也別想隔岸觀火,都給老子下水,人越多越好,有門路你就想招大傢借光活,沒能耐就一起死。

不料方案都研究瞭好幾個,這案子忽然被擱置瞭。

起初公安局還把自己叫去訊問,照例是遭罪,總有人莫名其妙的問自己匿名信的事兒,到後來也不問瞭,也不叫瞭,嚴希就這麼一直在看守所呆著,直到除夕。

早晨醒來的時候依稀能聽見市裡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看守所裡很多都被取保候審出去,嚴希的上面不批,也隻能在看守所裡過年。

菜雖然比平時強瞭不少,可依舊是差,餃子裡也都是肥肉,但跟犯人一起看春節晚會,嚴希倒是頭一次有瞭過年的感覺,比自己過年時高興瞭點。

印象最深的就是裡頭有個小品,大概就是誤會捉奸。看那捉奸的抓耳撓腮,拿著拖佈欲言又止的傻樣,可是笑壞瞭在場的人。

嚴希忽然想起第一次見石久也是這樣。

那時候他的眼睛一直都在蔣雲清身上,往自己這邊看瞭一眼,滿是敵意。

打上大學起嚴希就開始找男人,在蔣雲清之前找過多少個連嚴希自己都記不太清,這些年裡也許有過幸福,但嚴希卻隻記住瞭欺騙,起初眼看著石久對自己有意思,嚴希也隻覺得他像個傻逼。

到後來與日情濃,你儂我儂,嚴希都納悶自己是不是真的動瞭心。

而現在石久跟人間蒸發瞭一樣,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過嚴希能理解。

多年的夫妻都抗不過鐵窗高墻,半年的緣分更是不值一毛錢。

愛情那是花前月下的高貴玩意兒,嚴希如今身陷囹圄,本也不該抱任何期望。

隻是不知道自己會是以何種結尾收場,本想著移瞭民就能海闊天空,沒成想這四方之地居然要成瞭自己的七尺之棺。

過瞭春節之後,老劉又來瞭一次,嚴希以往見他的時候總是迫不及待,拖到現在也心灰意冷,時不時的就冒出點生無可戀的意味,覺得自己還想打贏官司簡直是癡心妄想。

獄警開瞭門,老劉馬上過來跟其寒暄,點煙遞火,說自己換瞭個小助理,過來一起幫著做做筆錄啥的。

嚴希看見那個‘助理’有點意外,頓瞭一下,還是坐下來。

尷尬的拉瞭拉馬甲,嚴希給石久盯的有點惱火。

想著這事兒都怨他,要不是他自己早跑瞭,這個王八造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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