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靜昏迷瞭整整兩日,終於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浣英擔憂的面容。
此前她昏迷不醒,再度小產,已經驚動帝後。
宮中查瞭個底朝天,於冷宮枯井裡的殘灰中尋到一片燒過後殘存下來的衣角。
雖被異味掩蓋,但於清水浸泡後,可看到水液呈淡黃色且澄清,漂浮少量油滴,乃染有麝香無疑。
隻是宮中季季裁制新衣,這樣的紋路,內務府存檔數不勝數。
但隨著大批司繡女官投入,一件一件比對,終是查出蕙婕妤的某件衣物與登記的竟有出入。
雖樣式佈料乃至繡法皆相同,但她到底不是專職繡娘,使不好擻和針,還是被識瞭出來。
李夕靜知曉此事後,坐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前方。
當日賞花宴上,她的一側是趙楓,而另一側,便是蕙婕妤阮玉枝。
她閉眼,仔細回想宴會上的情景。
她記得那阮玉枝一身粉色水仙散花長裙,腰間系著一條鵝黃色的披帛,眉眼精致,舉止優雅。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在背地裡害自己小產……
陸丹恂不願宮中再度掀起腥風血雨,決定冷著阮玉枝,不再寵幸她。
她百般求情無果後,偷偷買通侍衛,試圖逃離宮中。
此事自是荒唐,皇帝念其祖上於社稷有功,且育有皇嗣。
下旨將她降為良媛,貶入靜思園,罰俸禁足半年,所出皇子行桓過繼於婕妤李夕靜。
並揚州吳郡阮傢女此後一律不得入選後宮。
近些年阮傢本就人才凋敝,族中無人官至五品之上,已遠離政治核心,如今更是斷瞭青雲路。
李夕靜聽著浣英講述宮中的種種,隻覺唏噓不已。
陸丹恂命人將行桓送來,二皇子已四歲,她端坐在榻上,看著眼前的孩童。
雖對阮玉枝恨之入骨,但她卻對這個孩子並無惡感。
輕輕拉過行桓的小手,柔聲說道。
“桓兒,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母親瞭。”
陸丹恂坐在禦書房內,聽著太監的稟報。此事雖已瞭結,但宮中眾人必定心有戚戚。
阮玉枝在傢中被寵的太過,吳郡曾經最負盛名的阮傢明珠。
在他面前,與其餘妃嬪一般無二,不過也是一個個不同的利益結合體。
他不反感她們有野心,反而樂意做橋梁,因他曾經也如此類。
但能力不足以匹配野心,那便是蠢,不適合養育皇子。
他不想讓後宮成為另一個戰場,可又不得不防。
這件事未在宮中大肆宣揚,除瞭當事人,隻有些許負責收尾的老宮人知曉內情。
大傢私下議論時,都認為阮良媛太過沖動,得不償失。
但也隻有她本人知曉,她並非真的愚蠢。隻是此事不巧,露出瞭破綻,才會被人認為做瞭傻事。
阮玉枝想起之前成功掩蓋的種種,心中寬慰許多。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蠢人,她隻是太過自信,太過自負瞭。
隻是想到自己的孩兒,阮玉枝的淚水模糊瞭雙眼,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桓兒。
她本想給兒子博一個錦繡前程,沒想到卻害瞭他。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發誓一定要想辦法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將兒子奪回來。
正值重陽,宮中無事,陸丹恂便帶著隨從微服出宮。
妹妹如璃的府邸在東城,他不喜前呼後擁,便隻讓一個太監和幾個侍衛遠遠跟著,自己信步走去。
安福長公主雙九之齡,雖未成婚,卻已開瞭府,享著封邑。
東城最是繁華,商鋪鱗次櫛比,酒肆茶館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大昱國泰民安,車水馬龍,一派盛世景象。
豐收時節,各地州府上繳瞭賦稅,太倉令便撥瞭糧食下去,開瞭義粥鋪,路邊的乞丐也似乎比其他時節少瞭些。
陸丹恂來到如璃的府邸,門前的侍衛見到是他,立刻行禮。
他擺擺手,徑直走瞭進去。
府中之人見他來瞭,都紛紛行禮,陸丹恂隻是微微點頭,便問起如璃。
總管馮忠海低頭哈腰,弓著身子,一臉諂媚地搶先回答。
“殿下正在書房練字呢!”
陸丹恂“嗯”瞭一聲,便朝書房走去。
行至書房門口,他腳步一頓,透過窗戶紙,隱約看到如璃正在認真寫字,便沒有出聲打擾。
許是筆幹,如璃停下筆,垂眸看向硯臺。
陸丹恂便輕聲開口。
“璃兒。”
聽到這聲音,如璃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喜。
連忙起身,繞過書桌跑到門口。
“皇兄!”
陸丹恂走進書房。
“今日重陽,朕無事,便來看看你。”
如璃柔柔笑著,“皇兄能來,如璃很開心呢。”
陸丹恂看著書案上的紙,上面寫著“寧靜致遠”,筆鋒遒勁有力,便知道妹妹這幾日並沒有偷懶。
拿起紙,仔細端詳,“這字愈發有風骨瞭。”
如璃拉著他的手,撒嬌道。
“皇兄今日難得有空,不如陪如璃出去走走?”
陸丹恂點點頭,反正今日無事,便陪著如璃在府中走走。
二人並肩而行,府中景色宜人,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頗有一番江南園林的韻味。
他陪妹妹走瞭一圈,才知她府上不知何時修瞭活水泉眼,泉水叮咚,自然成景。
如璃笑道。
“這泉眼是父皇在世時賜下的,是宮中活水水源之一,鑿瞭半裡,開瞭暗渠,繞著府中幾處景園,倒省瞭不少修築假山的錢。”
陸丹恂點點頭,如璃的府邸他來過多次,但每次來都有新的變化,說明妹妹確實很用心經營自己的小天地。
二人走到一處涼亭中,如璃命人端上茶點,陸丹恂也讓隨從取出給她帶的九丹瓊汁。
他看著如璃,語氣溫和。
“璃兒也到瞭該出閣的年紀瞭,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少女低頭笑瞭笑。
“皇兄想說什麼,如璃聽著的。”
陸丹恂看著她,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面臨這些,便想著能讓她自己做主。
他知曉如璃心有丘壑,有自己的想法,如今這般詢問,不過是想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於是直截瞭當開口,“朕想著,該給你挑個駙馬瞭。
如今皇兄能看得上的隻有隆國公的世子安靖雋。
他自小才名卓著,為人慎言慎行,明哲保身,隻是大瞭你三歲。
這兩年璃兒若看中瞭旁人,可以來尋皇兄。”
如璃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有些呆愣。
陸丹恂看著她的反應,輕笑一聲。
“皇兄知道,這事不能急,也隻是先跟你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