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貴人指尖輕叩瓷罐,梅子碰撞聲清脆如珠。
“這醃漬方子需用立冬後的頭茬紫蘇,妹妹且嘗嘗是否合口。”
趙美人聽著她溫柔的話語,心中一暖。
接過瓷罐,打開蓋子,一股酸甜交織的香氣撲鼻而來。
虞貴人見她喜歡,自個兒也高興。
“妹妹喜歡便好,這梅子吃上幾顆也能開胃,妹妹多少用些,莫要苦瞭自己。”
她點點頭,拿起一顆梅子放入口中。
酸甜的味道瞬間在口中散開,讓她忍不住皺起瞭眉頭。
瞧著她的神情,虞貴人不禁有些擔心。
“這梅子初入口是有些酸的,妹妹不妨喝口熱水緩緩。”
她接過宮女遞來的熱水,喝瞭一口。
熱水溫潤,入口後便將那股酸澀壓瞭下去,隻餘下梅子的清甜。
見她神色舒緩,虞貴人這才放下心來。
“這梅子雖酸,卻最是開胃,妹妹莫要貪多,一次吃上三五顆即可。”
她點點頭,又吃瞭兩顆梅子,隻覺胃口好瞭許多。
見虞貴人一直站著,連忙請她坐下。
“姐姐快坐。”
虞貴人也不推辭,挨著她坐下。
“妹妹這幾日害喜可還受得住?”
她輕輕嘆瞭口氣,眉頭微蹙。
“每日晨起時最為難受,總覺得惡心,吃不下東西。”
虞貴人面露憐惜。
“妹妹受苦瞭。”
稍作沉吟,又道。
“聽人說,孕婦害喜時,吃些酸梅、杏脯之類的東西,能緩解惡心癥狀。
姐姐煮的紫蘇梅子應該也有些效果,妹妹可試試,別的東西沒有,這宮裡最不缺的便是各種水果瞭。”
她點點頭,之前也聽說過類似的法子,隻是宮裡的吃食大多是按份例來的,想要多吃些水果,還得看份例是否充足。
看出她的心思,虞貴人輕笑道。
“妹妹放寬心,姐姐宮裡有些多餘的份例,回頭讓人給妹妹送來些。”
她心裡清楚,趙楓雖低自己僅一階,份例卻是差四分之一的。
“多謝姐姐,隻是……”
虞貴人擺擺手,語氣輕松。
“妹妹不必客氣,不過是些水果罷瞭。”
趙美人不再推辭,知道若再推辭反倒顯得矯情瞭。
“那妹妹就卻之不恭瞭,日後姐姐若有需要妹妹的地方,盡管開口。”
她這是表明瞭態度,願意與虞貴人交好。
虞貴人眉眼彎彎,笑得溫和。
“妹妹這話可就見外瞭。”
她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如今能在這宮裡交到趙楓這樣的朋友,自然是再好不過瞭。
趙楓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好瞭許多。
兩人又聊瞭一會兒,直到虞貴人起身告辭,才目送她離開。
殿內紅泥小火爐燒得正旺,殷皇後倚在軟榻上,慵懶地翻著話本。
驟然寒風大作,吹得椒房殿的窗欞吱呀作響。
她擱下話本快步走到窗邊,瞧著窗外的雪景,心中歡喜。
“好大的雪!”
她披上鬥篷,提著羊角宮燈,踩著厚厚的積雪,獨自一人漫步在宮中。
紅梅白雪交相輝映,不禁想起與皇帝大婚那日的景象。
抬眸望進那漫天飛雪中,隻見一個身影漸行漸近。
她瞇起眼睛,努力辨認著那人的身份。
近瞭,才看清那人的臉。
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正立於眼前,她微微一愣,旋即喜上眉梢。
陸丹恂身著黑色大氅,襯得整個人更加挺拔俊逸,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
“皇後,隆冬臘月,為何一個人在此?”
殷皇後握著宮燈的手指微微收緊,琉璃燈罩裡的燭火跟著晃瞭晃。
她望著皇上,忽然想起當年在太子府時,他總愛在梅林練劍,劍鋒掃落的紅梅會沾在她鬢間。
陸丹恂見她不答話,隻怔怔地望著自己,走近幾步,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落雪。
“皇後,可是有心事?”
殷皇後回過神來,福身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
她垂眸斂去眼底的心事,柔聲道。
“臣妾方才瞧見這雪景甚美,一時興起,便出來走走。”
陸丹恂眉頭微松。
“這雪景雖美,可也寒涼。皇後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平日裡還是多註意些身子,別著瞭涼。”
“臣妾謝皇上關心。”
她抬眸看向皇帝,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終是隻化為一句。
“臣妾……臣妾有些冷瞭。”
陸丹恂垂眸望著她,良久,才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
“這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瞭,朕送你回宮吧。”
延平六年一月,喬美人早產。
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
咬緊牙關,忍著劇痛,拼命地喊著。
“啊!疼死我瞭!”
芙鴦在一旁焦急萬分,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停地給她擦汗。
“小主,您再堅持一下,皇上已經下旨,讓太醫院的李太醫和孫太醫前來為您接生。”
她痛苦地喘著氣,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快,快去催他們!本小主快要撐不住瞭!”
太醫們匆匆趕來,開始為她接生。
她感到肚子一陣一陣地劇痛,仿佛有千萬把刀子在割著,拼命地抓著床單,汗水早已濕透瞭衣衫。
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瞭,虛弱地喊著。
“孩子,我的孩子……”
喬美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產房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芙鴦在一旁看著,心急如焚,卻又幫不上忙。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用盡全力抓住床單,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活下去,我的孩子也要活下去……”
“美人且忍忍...”
醫女話音未落,喬美人突然弓起身子慘叫,汗濕的烏發粘在頸間。
接生嬤嬤掀開錦被時倒抽冷氣——嬰兒的腳先出來瞭。
她眼前陣陣發黑,恍惚間好似回到瞭那冰冷的閨閣,強撐著精神,顫抖著聲音問。
“怎……怎麼回事?我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