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遊衍瞳孔針縮，迅速轉頭望向落地窗之外——
一條巨大的機械手臂由一根粗壯的繩索懸吊在窗外，晃來晃去。
那條鋼鐵手臂通體紫色，是紫淵的手臂！
遊衍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攥緊，一瞬間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前，尋找外面紫淵的影子。
蟲皇樂於見得遊衍自亂陣腳，一抹墨色從他手心而出，直搗墻壁小洞內的操控儀。
墻體上的藍色“堅冰”似乎減少瞭些，然而室內依然冰冷，邊桌上半杯早已結冰的奶茶，完全不見融化的趨勢，如果不是窗玻璃材質特殊，恐怕早已結瞭一層厚厚的冰霜。
溫度實在太低，蟲皇的生命體征都在下降，他那特殊的精神力更是難以發揮。
復眼和雙翼又在大量消耗體力，蟲皇看向遊衍，見他還凝固在窗前，估計是看到紫淵駕駛室被破壞，身心巨震，不知所措呢。
對手已經無心戰鬥，而蟲皇的雙翼也越發沉重，他將復眼重新變化為人眼，將力氣留給雙翼。
房間內壁因過於寒冷，已經佈滿冰霜，蟲皇一旦接觸冰層就會有生命危險。
而看不到遠處，現在看來並沒什麼危險。
等到他將操控儀徹底摧毀，房間變暖，遊衍的死期就到瞭。
殺不殺他呢？似乎是個難題。
蟲皇歪著頭，一對黑眸望著遊衍的背影，竟開始認真思考如何處置這個過於優秀的後輩。
遊衍額頭貼著落地窗，看起來像是在絕望，但仔細觀察會發現，因精神力短時間內消耗過多而慘白的臉色，竟然逐漸出現血色，嘴唇也變得紅潤起來。
他的肩頸處有藍光浮現，隻不過窗外的陽光剛好映在遊衍身上，將那本應刺目的藍光淹沒於更熾烈的陽光內。
吳承宇知道遊衍現在狀況不好，也完全瞭解他的擔憂和焦慮，就是在用傳輸精神力的方式告訴遊衍——
我很好，別擔心。
隨著溫度升高，蟲皇背後那對翅膀也重新舒展開來，晶瑩剔透，惹人註目。
他手心處又有絲縷墨色氣體蔓延，但那墨色不似之前濃鬱，反而有些灰敗，蟲皇低頭看瞭眼自己的精神力，嘆瞭口氣。
溫度還是太低，不能操之過急。
就在蟲皇低頭的瞬間，一柄藍色短劍劃破空氣，筆直射向蟲皇左側翅膀。
外形肖似蟬翼的翅膀，也如蟬翼一般脆弱，利刃輕松穿透翅膀，狠狠插進墻壁。
一面翅膀被毀，蟲皇失去平衡，拼命掙紮後，仍然摔落在地，好在地面上的寒霜已經融化，隻殘存些許水漬。
蟲皇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世間究竟蹉跎瞭多少年，他甚至連人類的名字都忘記瞭，但有一件事他記得很清楚，那就是成年之後，還從未有人將他弄得如此狼狽。
遊衍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耗盡體能的脆弱感已然不再，筆挺站在通透的落地窗之前，奪目的陽光都對他另眼相看，溫柔的在他身上鑲瞭一層毛絨絨的金邊。
蟲皇似乎並不急於從地上爬起來，漂亮的黑眸裡倒映出遊衍有如神明的模樣，他默默伸出手，一小團墨色仍然環繞在指尖，不願散去。
黑發、黑眸、黑的精神力……原來他早已黑透瞭。
蟲皇再一次撐起頭，冷冽、剔透的藍色精神力，仿佛冰晶一般幹凈、純粹。
蟲皇望著遊衍手心釋放的精神力，像是看癡瞭。
迷離的眼神卻在轉瞬間幻化為蟲子的復眼。
與此同時，插進墻內的那把精神力刀刃，迅速“融化”，墻壁再次掛上薄薄一層冰霜，為瞭加速冰凍，遊衍孤註一擲，將體內全部精神力註於掌心，傾瀉於地面。
然而就在地表冰霜蔓延至蟲皇的前一秒，蟲皇倏忽騰空，在一側翅膀無法展開的情況下。
腳下一團烏黑氣體流動，顯然他已無法借助雙翼，而是使用精神力懸浮在空中。
蟲皇並沒有遊衍體內那個永動機一般的精神核，腳下精神力也在迅速收攏。
蟲皇卻全然不在意，腳底剩餘的墨色迅速向上，環繞在蟲皇周身。
轉瞬間，半邊毀損的翅膀又恢復完好模樣，軀幹之上覆蓋一層堅硬的黑色甲殼，原本屬於人類的四肢，也飛速長出粗硬的黑色長毛，那對本就足夠詭異的復眼，更是變換成原來的兩倍大小，人類的鼻子淹沒在復眼之中，隻剩下小巧的人類下巴。
如果說之前的蟲皇還算是人類，此時的蟲皇已經失去人類全部特征，全然變成一隻蟲子。
墨色收斂，蟲皇煽動完整無損雙翼，輕松騰空，居高臨下，俯視遊衍。
遊衍精神力再次耗盡，體內精神核加速工作，但自從融合吳夢的精神核後，制造精神力的速度明顯降低，好處在於不會過度疼痛，甚至可能易感期也不再需要吳承宇才能熬過。
吳夢那具有治愈能力的特別精神力，不但能治愈別人的傷口，也能醫治遊衍自身的精神核。
然而此時，遊衍卻恨不得他的精神核從未治愈，否則他至少還有與蟲皇一戰之力。
眼下，他已經沒瞭半點力氣，身體倚靠在背後這扇巨大的玻璃窗上，使出全部力氣，才不至於滑落在地。
遊衍依然執著的看向蟲皇，但他眼前已然模糊，隻隱約看到蟲皇堅硬黑毛豎立的手臂擡起，指尖墨色暈染，似乎在空中寫著什麼。
就在下一秒，遊衍身後的玻璃突然碎裂，遊衍瞬間失去倚靠，從帝國大廈66層墜落——
午後陽光下，晶瑩剔透如鉆石的玻璃殘片縈繞在幾近透明的遊衍周身，那場景並不像墜落，反而更像重生。
墜落的那一刻，遊衍抽出體內新鮮出爐的一點精神力，卻並不為自保。
隻見那縷纖細但卻夾帶寒風的藍光準確打在蟲皇小腿上，立刻環住蟲皇的腳腕，地面殘存的藍色精神力也蟲皇懸空的腳下與地面之間形成一道藍色鎖鏈，迅速與蟲皇腳腕的精神力連接，迅速發力，以出其不意的兇猛，將蟲皇重新拽下地面。
蟲皇接觸地面的瞬間，房間內墻壁和地面內的藍網驟然亮起，一瞬間室內光線刺目得讓人睜不開雙眼，同時室內氣溫再次下降，寒冷到連人類都無法忍受的程度。
蟲皇腿部長出的剛硬粗毛表面也染上一層白色寒霜，而地面上堅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如同有意識的生命體一般，擴展到蟲皇墜落位置的四周，等到各個方向的精神力集結，形成一個圓形後，迅速撲向蟲皇身體。
眨眼之間，方才還坐鎮於後方，統領全部蟲子的蟲皇，儼然成為一座可笑的冰雕。
蟲皇面上的表情凝固在冰雪之後，一雙不知何時恢復成人眼的黑眸中是冰雪也難以覆蓋的錯愕，臉上寫滿瞭震驚。
正對著蟲皇的那扇落地窗連同地面玻璃，早已震碎，這間屋子的一半都應與戶外空氣相接，接受午後溫暖陽光的普照，讓蟲皇體內幾乎冰凍的血液重新流淌起來。
這是他用墨色精神力在空氣中畫出符號，召喚蛛王執行的任務。
蛛王完成得很好，和鋼纜相差無幾的蛛絲牢牢纏住重物，僅用一擊，一面造價昂貴的玻璃碎成渣子。
然而房間內的溫度卻絲毫沒有受到室外溫暖甚至炙熱空氣的影響，隻因碎掉的玻璃被水波紋一樣的物質替代。
而那物質，是透明的。
難怪他未曾註意到……
冰霜覆蓋蟲皇全身每個角落，蟲皇的生命被嚴寒叫停。
大廈之外，無數晶瑩細碎的碎玻璃與遊衍同時下落，鋒利的玻璃殘片劃破遊衍的皮膚，遊衍卻已經無從抵禦。
他全部力量都用來封住蟲皇，竟然沒給自己留下一絲一毫的精神力。
身體急速下墜，風聲在耳邊呼嘯，天空卻藍得出奇，可惜的是看不到天空原本的廣袤，視野裡隻有兩側高樓切割出的一線藍天，而這一線，恐怕以後也看不到瞭。
早知道，將紫淵交給吳承宇前，他們應該再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