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艾超不敢往深處想，表情發怔，順口問道，“怎麼挑？”
“老頭子們位置坐得太久，請他們挪動挪動。”
遊衍這話說的，像是要請朋友吃頓便飯一樣簡單。
艾超話音都打著哆嗦。
“眼兒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想翻身農奴把歌唱，”遊衍邊說邊拍艾超肩膀，“先把不讓我翻身的老頭子按住，再把不允許我唱歌的閑雜人員嘴巴堵上。”
遊衍知道艾超一時半會兒接受不瞭。
“你回去仔細考慮考慮，要不要跟我一起做這筆斷頭的買賣。”
遊衍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未離開遠處越來越小的身影。
好在機甲隊的訓練場足夠大，否則吳承宇早已消失在樓宇縫隙之間，看不見蹤跡。
不等艾超反應，遊衍已瞬移成一個遙遠的小黑點。
留艾超一個人在機甲倉庫門口，他回頭看一眼機甲倉庫大門，又回身望向那越靠越近的兩個黑點，眨巴眨巴眼睛，終於反應過來。
“……艸，帶我一個。”
還好艾超為瞭摸魚，對機甲隊的訓練場所每一寸土地都熟得不能再熟，否則他都註意不到訓練場還有一處廢棄的健身館。
這座健身館跟機甲隊先進高端的訓練場所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矮矬的一排平房就是健身場館，場館前有個號稱是兒童主題口袋公園的小廣場，上面還有不知道什麼年月安裝在這裡的滑梯、蹺蹺板之類的遊樂設施。
多年風吹日曬雨淋，金屬材質的健身器材早已斑駁銹蝕，卻始終無人理會。
為瞭實現抽煙自由，艾超會趁艾隊長不註意，溜到這處廢棄健身館。
健身館門口有條木制長椅，椅面上破瞭個大洞。
艾超經常坐在沒壞的位置上，優哉遊哉地吞雲吐霧。
然而，他的專座，此時被吳承宇搶占瞭去。
隻見吳承宇身形筆直地端坐在長椅上，那坐姿讓艾超幻視他哥艾隊長。
艾超慌張一瞬，腳底踩到根枯樹枝，發出窸窣的聲響。
聲音很小，卻還是被不遠處的吳承宇捕捉到。
他轉頭看向艾超的方向，看清艾超的窘態後，那張冷面竟然染上瞭些許笑意。
艾超以為自己看錯，還揉瞭揉眼睛，他再看過去，隻見吳承宇竟然有些調皮地歪著頭，臉上的笑意不能更明顯，有種勝利者的驕傲在裡面。
這就是遊衍口中淳樸、不善表達的伴侶？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綠茶小婊貝嗎？
這會兒艾超才恍然大悟，好傢夥，吳承宇這是看明白他剛才那一番話的目的，就是陪他演瞭一場戲，順帶離間一下他和眼兒爺之間純純的兄弟情！
他哪裡淳樸，分明是淳樸的反義詞！
詭計多端的O!
吳承宇似乎隻是隨意掃過，艾超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再望過去時，吳承宇已經恢復一張冷面，端坐在壞瞭半張的長椅上，視線落在不遠處。
艾超順著吳承宇的眼神望過去，隻見他眼兒爺正沒心沒肺地玩著蹺蹺板，兩條長腿可憐兮兮的蜷著，玩得竟然還有滋有味。
艾超剛要沖過去，揭穿吳承宇的真面目，卻被一縷精神力攔住。
那精神力泛著微微白光，溫和無害，停在艾超身側，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傳到艾超耳朵裡——
“原地別動。”
吳承宇的聲音！
艾超那對不大的眼睛一點點睜到最大，他眼看著那縷精神力散去，隨後又看向吳承宇的方向。
對於吳承宇這個Oga擁有精神力，艾超略有耳聞，但他從沒想過，吳承宇竟然能以精神力為載體傳輸聲音！
他是怎麼做到的？
那縷散去的精神力又重新匯聚到一起，第二道聲音傳進艾超耳朵。
“聽，遊衍和另一個人的對話，記錄下來。”
竟然還能傳遞這麼長的聲音？
艾超不可思議地看向吳承宇，再也不敢因他的Oga身份而輕視。
艾超的反應很快，立刻調轉精神力，加強耳朵，去聽遊衍和蹺蹺板另一端人的對話。
剛才艾超並未註意正對遊衍的另一個人，此時望過去，隻見那人一身灰衣，面帶口罩，頭頂鴨舌帽，竟是將面孔捂得嚴嚴實實。
難怪艾超未曾註意到那個人，從艾超的角度看過去，那人幾乎與身後灰色的健身館外墻融為一體。
“……其他沒什麼。”
灰衣人說完，似乎有些猶豫，過瞭一會兒，果然再次開口。
“就是老大他最近有點奇怪。”
這聲音艾超聽起來有些耳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這時，遊衍擺動蹺蹺板的動作停下，隨後他的聲音響起，“哪裡奇怪？”
“他以前經常握在手中視作權柄象征的手杖，被他隨意扔在架子上，看都不看一眼。”
“以前經常要跟蹤進度的幻境，現在直接交給老三負責，我還特別留意過，發現老大對幻境的改進進度也不再關註。”
“最關鍵的是，老大從不喝牛奶，這段時間每晚臨睡前都必須喝一杯溫牛奶。”
聽到這裡，艾超終於想起這聲音在哪裡聽過，是在一周前，靜苑的祭祖大典上。
當時遊傢除瞭族長，隻來瞭一位長老，那長老聲音聽起來年輕，但是說話的慣用語，還帶著上個世紀的流行詞。
艾超看向灰衣人，一臉不可思議，那人竟是——
遊傢六長老！
“……都是一些細節，也可能是我多疑。”
難怪艾超聽不出來，平日裡趾高氣揚的聲音，在遊衍面前竟然變得拘謹、瑟縮，任誰都不會猜到灰衣人竟是遊衍的祖宗。
遊衍倒是不拘謹，甚至又一次壓下蹺蹺板，猛地蹺起他爺爺的爸爸。
六長老嗖一下竄上去，兩隻手緊緊抓著身前已經銹蝕掉渣的扶手，肉眼可見的不適。
“不是多疑，”遊衍晃瞭下腦袋，“你做得很好。”
聽到遊衍這句理所當然的表揚，艾超一時竟不知誰是誰的祖宗。
“老大不會真的被勝之給……”灰衣人露在外面的兩隻眼睛，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遊衍思索片刻，突然兩腿伸長，又將坐在上面的六長老重新壓下去。
六長老抖著兩隻手，勉強坐穩身體，隻聽他這位沒有半點尊老愛幼意識的玄孫說——
“無論他是誰，先幹掉。”
遊衍雙手搭在蹺蹺板的扶手上，說到“幹掉”兩個字，微微擡起的食指在空氣中輕劃瞭一下，似乎用一根手指頭就能砍掉掌管遊傢近百年，至高無上的大長老。
此時遊衍穿著艾超拿給他的機甲隊服，看起來儼然就是個遊手好閑的貴族後代，任誰也想不到這人剛才說出口的話，竟是要殺掉遊傢的老大。
與六長老交換信息的過程中，遊衍神色始終淡得似水，他周身氣勢盡斂，卻讓六長老覺得，如果遊衍這孩子想要他的性命，不出一秒，他就會告別這個世界。
面對遊衍，六長老始終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卻在聽到遊衍親口說出要殺掉大長老的瞬間，驚得坐不穩身子，歪向一側，眼看要倒在地上。
六長老來不及撐地面，幹脆閉上眼睛，準備直面泥土。
這時，一記強勁的力道托住六長老半邊身體，他睜開眼睛，隻見托起他的竟是一團淡藍色的精神力。
“……你……這……”六長老磕磕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完整的句子。
“我的精神力，傷不到你，放心。”
遊衍話雖這麼說，他的精神力卻仍然環繞在六長老周身，即使六長老已經坐穩身體。
六長老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圍繞在周身的精神力竟一點點變得躁動起來，似乎下一秒能幻化無數箭頭，以他的身體為靶，射出。
“幹！一定幹掉他！”六長老抖著嗓子喊。
“噓，小點聲。”
遊衍食指豎起貼在嘴唇中間。
“這個任務交給你，好嗎？”
遊衍歪著腦袋，一雙濕潤的大眼睛將六長老望著，撐住地面的兩條腿來回晃動，連帶六長老也跟著輕晃。
六長老緊攥蹺蹺板扶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
他嘴唇顫抖得厲害，勉強撐起一個笑容，“行，肯定行……我一定盡全力殺……幹掉他。”
仿佛有一滴水珠掉落，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上漾起層層波瀾，遊衍臉上的笑意也跟著一點一點蕩開。
“會不會盡全力還是完不成任務呀？不會吧。”
六長老哆嗦著，到底沒說出話來。
遊衍眼底的光彩卻趨近瘋狂，一瞬間，空氣中似有血腥味彌漫開來。
“既然盡瞭全力，那恐怕也沒力氣呼吸空氣瞭吧，既然那樣的話，”遊衍嘴角飛起，“也很難活下去瞭吧。”
六長老身體歪向一側，這次沒有任何精神力撐住他，他狼狽地摔在地上，臉貼在地面的塵土上。
六長老人還沒站起來，為瞭保命，貼著地面的嘴巴趕緊開口。
“既然盡全力，我一定會殺掉老大。”
還好有口罩隔擋，否則六長老說這句話時，定會吃一嘴巴沙塵。
“害，你說話就說話，磕什麼頭呢？”
說著，遊衍走下蹺蹺板，閑庭信步走到六長老身前，正身受瞭他爸爸的爺爺這一拜，才慢吞吞蹲下，握著六長老胳膊彎，將人從地上帶起來。
六長老兩條看起來強勁有力的腿，早已軟成面條，根本站不起來，全身重量幾乎都放在遊衍撐著他的小臂上。
遊衍身量細長，手臂細得更是一掰就斷，卻不想竟能撐住一名看似正值壯年Alpha的強壯身軀。
六長老曾無數次質疑老大的選擇，明明有更合適的遊惟君，精神力和身體素質都很優秀，為何轉頭選擇遊衍？
雖然看過遊衍對戰蟲族的影像，六長老依然覺得扯淡，那瘦不伶仃的樣子，怎麼和遊惟君比？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遊老六不得不感嘆，老大的眼睛真毒！
遊衍確實是比遊惟君優秀很多很多的存在！
雖說遊衍是他這一脈出來的孩子，但六長老這個歲數，已經活成瞭個千年王八，記不清下瞭多少個蛋，每個蛋都看重的話，他恐怕要操碎心，平添皺紋不說，也絕不會活得長。
於是，看開的六長老對待後代很平均，平等的不關心任何一個後代，除非有求於其中某個後代。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六長老這個地基就沒挖明白，他這一脈的後代蠢材如雲，而且蠢得各有特色，除瞭遊勝之。
遊老六後代的所有聰敏伶俐好像都給瞭遊勝之，這孩子從小就出類拔萃，優秀到已經成為傢族長老的遊老六很早就聽說他這一支出瞭個異類。
六長老當時正愁身體維新計劃進展不佳，幹脆冒險將計劃交給遊勝之。
遊勝之果然沒讓六長老失望，僅有一頁紙的計劃，到他手裡僅一年時間，竟然已經通過驗證，可以在身體上使用。
遊老六的身體這才從衰老下滑狀態停止，甚至開始逆生命周期，慢慢變回年輕。
在遊勝之的計劃下，遊老六的身體又煥發瞭第二春，卻不想，計劃沒有完成，遊勝之先死瞭。
沒有維新項目的加持，遊老六的身體機能墜崖衰落，今天四十歲，明天就能滑到六十歲。
為瞭能繼續活下去，遊老六隻好提拔對維新計劃最瞭解的遊志，讓他繼續項目。
遊志的能力不如遊勝之，但在人才凋零的帝國，遊志已算數一數二的科研人才，至少能維持住六長老的身體。
老大剛把目光投向遊衍時，六長老甚至不知道他這支還有這麼一號人。
看瞭遊衍日常生活的影像後，遊老六更加疑惑大哥對遊衍莫名其妙的關註。
這分明就是一個Oga嘛！
又有遊志主持維新計劃這一層關系在，遊老六始終在勸說大哥，不必在他傢這名小輩上耗費精力，遊衍分明就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Oga，不如將註意力集中在遊惟君身上，或者尋找其他更合適的小輩。
但遊傢大長老很堅持，他就是看中瞭遊衍的身體，別人說什麼都沒用，遊老六甚至還暗地裡想過，大哥是不是Alpha當膩瞭，想試試當Oga的滋味？
那段時間，遊老六甚至還委婉的勸說大哥多去白塔走走，使用那裡的Oga，不必Alpha費多少力氣。
不想，遊衍竟真的分化成一名Alpha，還是一名精神力值奇高的Alpha。
但遊老六對精神力沒什麼追求，他隻想享受生活，唯愛吃喝玩樂，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
大長老盯上遊衍，遊老六為難瞭好久，因為遊衍的親哥是遊志，也就是他身體維新計劃的負責人，一旦遊志知道老大在密謀他親弟弟的身體，而他這個維新計劃受益者，還幫著老大霸占他弟弟的身體，想也知道，不會有他好果子吃。
遊老六畏懼老大，又害怕死亡，得罪老大又等同於死亡，遊老六搖擺不定。
他從來不是個果決的人，維新計劃又在不斷疊代更新中，遊老六每天都在祈禱，祈禱維新計劃進展加快，能讓他穩定在某個年歲，多活幾年。
然而大哥身體每況愈下，身體轉換要加速進行，並沒有完善的幻境被投入使用。
遊老六為瞭隱瞞實情，對幻境中作餌的吳承宇動瞭殺心。
六長老通過跟蹤調查發現，遊志工作繁忙，和弟弟遊衍見面機會不多，隻有吳承宇，不分晝夜跟隨遊衍左右。
如果沒有吳承宇，就算遊志發現不對勁，恐怕也來不及，但有吳承宇，遊衍身體被占據這件事就非常容易暴露。
於是，幻境中的遊勝之接到瞭兩個任務。
一個是遊衍和遊傢大長老進行身體轉換；
一個是奪取吳承宇姐弟的性命。
遊老六不僅讓遊勝之殺掉吳承宇，還在幻境每個位面通往現實的突破口上設置瞭機關——
識別並殺死試圖走出幻境的每一個Oga。
雙重保險，卻仍然被吳承宇無意中破瞭局。
吳承宇從遊勝之的儀器裡，吸收掉大量原本屬於遊衍的精神力，卻並未來得及將全部精神力註入遊衍體內，通過突破口時，機關嘗試射殺吳承宇，被遊衍的精神力擋瞭回去。
遊老六見遊衍和吳承宇全都完好無損走出幻境，就連吳承宇那個精神力不堪大用的姐姐，也從幻境中出來，他誤以為幻境突破口的小機關失靈，沒有起作用，也就無人察覺，放松瞭警惕，開始出入遊志原單位，也就是進行維新計劃的研究所。
結果，被遊衍逮個正著。
遊衍從吳承宇身上奇怪的傷口，一點點查找，最終發現瞭幻境突破口處機關。
這機關極盡歹毒，如果沒有遊衍的精神力保護，吳承宇進入突破口的一瞬間，就會被萬箭穿身，死狀淒慘。
在幻境中，遊衍被剝奪全部精神力後，生還艱難，他可是將活下來的機會毫無保留交給吳承宇。
如果沒有他的精神力，吳承宇獨自闖出幻境，後果是什麼，遊衍根本不敢去想。
遊衍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同學之間那些小打小鬧所謂的霸凌，他從未放在心上。
但如果有人膽敢傷害吳承宇，他必定百倍還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