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白啟雲略微透露瞭一些信息。
“截至目前,晚輩已與兩三位魔神有過接觸與商議,其中不乏力量強大,且願為人族存續而戰者。若閣下有此意願,或可加入,屆時應對那蛇神,乃至其他威脅,都將多幾分把握。”
赫烏莉亞靜靜地聽著,柔美的面容上並未露出太多驚訝之色,仿佛早已有所預料。
她清澈的目光落在白啟雲身上,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殘留的屬於其他魔神的微弱氣息
她微微頷首,語氣平和.
“原來如此。你身上交織的諸多氣息,原來源於此故。”
她並未立刻答應,而是陷入瞭短暫的沉思。
片刻的沉默後,她抬起眼,聲音依舊輕柔。
“你可知...魔神戰爭,並非孩童的嬉鬧,亦非尋常部族間的爭鬥。”
她的話語不急不緩,卻字字清晰。
“這是一場...註定要決出唯一‘勝者”的盛宴,亦或者說...祭典。”
“參與其中的魔神,或許因理念相合,或許因形勢所迫,會暫時攜手,締結所謂的聯盟。”她輕輕搖瞭搖頭,唇角泛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哀傷的弧度。
“然而聯盟的存在,或許能度過一時的危機,卻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當浪潮推至盡頭,需要決出那唯一能執掌權柄”的存在...”
赫烏莉亞的聲音頓瞭頓,仿佛在斟酌詞句,最終選擇瞭最直白也是最殘酷的說法。
“聯盟便形同虛設。屆時,曾經的盟友,亦需兵刃相向。而失敗者需要付出的代價,往往並非臣服...”
“...而是消亡。”
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重量,重重砸在石屋寂靜的空氣裡。
“大部分試圖退出,或是最終敗亡的魔神,其所付出的最沉重的代價,便是...永恒的沉寂。”赫烏莉亞的目光似乎透過白啟雲,看到瞭無數可能發生的、盟友反目、生死相搏的未來景象,她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與哀傷。
白啟雲聞言,陷入瞭沉默。
他並非不明白戰爭的殘酷,也從若娜瓦那裡知曉瞭魔神戰爭的本質。
但由赫烏莉亞以如此平靜卻直指核心的方式道出,尤其是點明“聯盟”在最終時刻的脆弱與虛無,依然讓他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這意味著,即便現在能與赫烏莉亞,甚至與摩拉克斯達成同盟,共同應對眼前的危機,但當真正的終局來臨之時,他們之間依然可能不可避免地走向對立。
所有的合作與情誼,在最終的“規則”面前,都可能顯得蒼白無力。
所以...聯盟的意義,究竟何在?隻是為瞭延緩毀滅的到來嗎?
石屋內一時間隻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赫烏莉亞並未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然而,白啟雲並未被這絕對的宿命論所完全束縛。
他深知規則雖嚴苛,但並非毫無轉圜的餘地。
若娜瓦之前關於“權柄碎片”的揭示,以及他對未來鍋巴狀態的瞭解,如同拼圖般在他腦海中逐漸拼接出另一種可能性。
魔神戰爭的本質,是爭奪並匯聚“權柄’,直至決出唯一的持有者。
失敗者需要交出的,正是這身為魔神的根基??權柄碎片。
而交出碎片,並非隻有死亡一途。
他的思維飛速運轉。
既然魔神的力量源自這些“碎片”,那麼理論上,可以通過主動剝離絕大部分與“權柄”直接相關的力量,將其凝聚並交出,來實現一種“非死亡”的敗北。
這相當於主動從魔神的神位上退下,變相地滿足瞭“戰爭”需要回收權柄的規則。
但是,這麼做的代價....
他想到瞭鍋巴。
未來的灶神馬修斯,在失去大部分力量後,雖然存活,卻知性大減,心智退化至宛如四五歲的幼童,失去瞭曾經的記憶與智慧。這無疑是一種極其沉重的代價,幾乎等同於另一種形式的“死亡”。
力量與知性...或許存在著某種深刻的聯系。魔神的力量維系著其龐大的意識與智慧。驟然剝離,如同砍斷瞭支撐參天大樹的根系,必然導致整體的枯萎退化。
那麼,如果...
一個大膽的設想在白啟雲心中萌生。
如果在剝離權柄力量的同時,能從外界引入一股強大的、與魔神本質並非同源,卻又能起到支撐和滋養’作用的力量,是否能夠穩住其意識核心,將剝離的副作用,尤其是知性的退化降到最低?
比如,由另一位強大的存在,在對方主動剝離權柄的瞬間,提供一股精純的生命能量或靈魂之力,作為臨時的“支架”,幫助其度過最虛弱的階段,盡可能保全其心智。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設想,需要精準的控制、絕對的信任以及某種程度的力量契合。
但理論上,這或許是一條能夠規避最終死鬥、保全盟友性命與意識的可行之路。
白啟雲並未將猜想和盤托出,畢竟那隻是一個未經證實的理論,且涉及魔神最根本的力量?秘,不宜過早暴露。
他將話題拉回更現實,也更迫在眉睫的困境。
“閣下深謀遠慮,所見確實深遠。最終之戰的確殘酷,聯盟亦有分崩離析之險。然而...”
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瞭幾分。
“若不結盟互助,以弱小之力獨善其身,恐怕連見證最終之戰的機會都沒有,便早已成為其他強大魔神爭奪權柄路上的塵埃。結盟,至少能爭得一線生機,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去變強,去尋求...或許存在的其他出路。”
這番話直指核心,點出瞭當下眾多弱小魔神面臨的最大現實威脅??根本不到所謂的“最終抉擇時刻”。
赫烏莉亞聞言,陷入瞭短暫的沉默。
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瞭一下。她深知白啟雲所說乃是事實。
她的力量更傾向於創造與庇護,而非征伐與毀滅,在這愈發洶湧的戰爭浪潮中,能否一直偏安一隅,確實是個未知數。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見赫烏莉亞意動,白啟雲趁熱打鐵,進一步拋出瞭一個更具誘惑力的可能性。
“而且,據我所知,似乎也並非完全沒有...主動退出戰爭旋渦的方法。”
他刻意放緩瞭語速,讓每個字都清晰入耳。
“雖然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比如,主動舍棄身為魔神的絕大部分力量,交出‘權柄”,從根源上退出爭奪。如此一來,雖失去偉力,變得平凡,卻或許能換來在提瓦特繼續存續下去的機會。”
“若真到瞭戰爭臨近終末、大局已定之時,選擇以這種方式成為“敗者”,換取存續,似乎...也並非完全不能接受的選擇。畢竟,生存本身,有時比偉大的力量更為重要。
白啟雲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赫烏莉亞心中蕩開瞭一圈漣漪。
她那雙沉靜的眸子裡,清晰地閃過一絲波動。
主動舍棄力量,退出爭奪,以一個平凡存在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這個選項,對於一位天生擁有力的魔神而言,無疑是極其艱難的決定,近乎一種自我否定。
但另一方面,這又確實是一條看得見的,可能避免最終消亡的路徑。
尤其是對於她這種本性更傾向於庇護而非爭鬥的魔神來說,這個選項的吸引力是實實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