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婉從茶坊出來，繞瞭很大一圈，終於，她來到瞭那扇熟悉的門前。
輕輕敲瞭三下，兩長一短，這是她和老吳約定的暗號。
門緩緩打開。
“回來瞭。”老吳壓低聲音說道，眼神中透露出關切。
蔣琬點瞭點頭，走進屋內，順手關上瞭門。
屋內佈置簡單，一張破舊的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張鋪著破舊床單的床，墻上掛著一幅模糊不清的山水畫。
“任務完成得怎麼樣？”老吳給蔣琬倒瞭一杯水。
蔣琬接過水杯，卻沒有立刻喝，而是深吸瞭一口氣，緩緩說道：“還算順利，情報已經拿到瞭。不過，我感覺這次接頭有點不對勁，周圍好像有好幾雙眼睛在盯著我。”
老吳的眉頭緊鎖，沉思瞭片刻後說道：“最近局勢越來越緊張瞭，調查處的特務的活動也越發猖獗。咱們一定要更加小心，不能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
蔣琬點瞭點頭，說道：“我知道。隻是，我擔心組織裡會不會有叛徒。這次接頭，我總覺得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老吳安慰道：“不要胡思亂想，組織裡的同志都是經過嚴格考驗的。不過，你的警惕性是對的，我們確實不能掉以輕心。接下來，你暫時先不要外出執行任務瞭，先休息幾天，觀察一下情況。”
蔣琬雖然心中有些不甘，但她也知道老吳是為瞭她的安全著想，便點瞭點頭：“好，我聽你的。不過，如果有新的任務，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老吳微笑著點瞭點頭，說道：“放心吧，有任務少不瞭你。你現在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嗯。”
今天在接頭之前，蔣婉沒有想到對象竟然是弟弟的朋友江離。
這文文靜靜的女生，與她有過幾面之緣，也許是同類人的緣故，那溫柔的模樣讓蔣琬很有好感。
蔣婉化瞭裝，不知道江離有沒有認出她。
蔣婉本準備多問幾句，奈何江離像是有急事，匆匆離開瞭。
後來蔣婉在後院便遇到瞭一個中年婦人。
蔣婉雖然接觸組織的時間不短，但並未接受過系統的特工訓練，是以並未發現和這個女人有什麼不妥。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一直在觀察她。
思來想去，還是將自己的懷疑告訴瞭老吳。
老吳對此很重視，向蔣婉詳細詢問瞭那女人的外貌。
要知道，黨務調查處不乏女特務的身影。
她們表面上或許嬌柔嫵媚，身著時髦旗袍，穿梭於舞廳、咖啡館等場所。
又或者是扮作女學生模樣。
看似人畜無害。
可一旦行動起來，便如毒蛇出洞，心狠手辣。
她們憑借著女性的身份，輕易便能接近目標，套取情報，而後在對方毫無防備之時，給予致命一擊。
這些女特務就像隱藏在暗處的魅影，時刻威脅著組織的安全，讓本就危機四伏的鬥爭環境，更添幾分兇險。
聽蔣婉描述完那觀察她的女人後，老吳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很快，他便有瞭判斷，目光篤定地看向蔣婉。
“從你所說來看，這人多半是跟著江離來的。她目光雖在你身上，可你並非她真正目標。江離身上疑點重重，這女人怕是她帶來的‘尾巴’，我們得小心應對，莫要打草驚蛇。”
時吃瞭一驚，原本緊繃的神經愈發緊張起來，急切地對老吳說道：“那江離會不會有危險？咱們得想辦法提醒她，可不能讓她落入敵手。”
老吳抬手示意蔣婉稍安勿躁，緩緩說道：“暫時不用擔心，組織剛接納江離不久，此前未給她指派明確任務。此次南京之行，是讓她多和姑父同僚接觸，收集南京方面對組織的最新態度。這任務的實效性並不強，所以我讓她離開南京之後再進行匯總報告，按理說她不會暴露。”
蔣婉聽老吳這般解釋，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緩緩落下。
她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頭也松弛瞭幾分，喃喃道：“那就好，我還真怕她出什麼岔子。”
過得片刻，蔣婉又向老吳提出想見見弟弟蔣進。
“老吳，我都好久沒見阿進瞭，讓我見見他吧。”
然而，老吳卻面色凝重地搖瞭搖頭，嚴肅地說：“現在不行。特務處和特高課之間的鬥爭愈發激烈，局勢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
聽說臨城情報網絡的負責人被特務處抓瞭，日本人正在醞釀如何報復他們。蔣進和方如今可是認識的，而且日本人曾經拿蔣進做過文章，企圖要挾方如今，隻不過是未遂罷瞭。
所以，咱們的行動都得格外小心，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暴露，不僅你自己危險，還會連累到阿進和其他同志。”
蔣婉聽瞭，心中一陣失落，但也明白老吳說的在理，咬瞭咬嘴唇，強忍著心中的思念，說：“我明白瞭。我會以大局為重，等局勢穩定些，再去看阿進。”
雖然嘴上說著，隻是那眼神裡，還是藏不住對弟弟的牽掛。
蔣婉正沉浸在擔憂中，老吳卻話鋒一轉，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她。
蔣婉心裡“咯噔”一下，忐忑不安，急切地說道：“老吳，你就別賣關子瞭，我的心都快跳出來瞭！”
老吳看著蔣婉，目光中帶著一絲鄭重，緩緩說道：“根據組織的調查，你的弟弟，蔣進很有可能是鐵血鋤奸團的成員。”
蔣婉瞬間瞪大瞭眼睛，滿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她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阿進是我的弟弟，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他怎麼可能……？”
她太瞭解弟弟瞭，他胸無大志，當初去臨城警官學校，還是父親用棍子趕出去的。
分到臨城警局之後，雖然在偵緝科，但更多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鐵血鋤奸團的人？
老吳理解蔣婉的反應，他】耐心地解釋道：“本來組織並沒有調查蔣進，是組織內的一名同志前些日子來南京述職的時候講起的。他說他和蔣進以及一個叫作吳天的人，同時加入瞭鐵血鋤奸團，兩年前的夏天還在上海並肩執行過任務。”
蔣婉的眼睛眨瞭眨，腦海中開始飛速回憶。
兩年前，蔣進還在警校，不過暑假的時候，他確實去瞭一次上海，理由是找一個上海的同學玩。
為此，蔣母還給瞭蔣進一百大洋，這事蔣婉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隻覺得弟弟是貪玩，這麼說來，時間和地點都對上瞭，難道……
“可……可這也不能說明他就是鐵血鋤奸團的人啊，說不定隻是巧合，或者那個同志認錯人瞭。”蔣婉還是不願意相信。
“蔣婉，組織不會輕易下結論的。我們也是經過多方調查和核實，才得出這個初步的判斷。而且，鐵血鋤奸團是一個充滿熱血和正義的組織，其成員為瞭國傢和民族的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如果蔣進真的是其中一員，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才是。”
蔣婉沉默瞭，她的內心十分糾結。
一方面，她不敢相信那個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看似玩世不恭的弟弟，會是一個如此勇敢和正義的人；
另一方面，她又隱隱有些期待，如果弟弟真的是鐵血鋤奸團的成員，那他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勇敢和擔當。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向弟弟當面問清此事瞭。
老吳似乎看出瞭她的想法，道：“現在局勢復雜，你貿然去找蔣進，不僅可能會暴露他的身份，也會給你自己帶來危險。我們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組織會進一步調查清楚這件事的。
隻是，鐵血鋤奸團大部分人確實都是好樣的，個個不怕死。可這組織結構相對松散，又沒有非常明確的信仰支撐。蔣進將來若是一直在裡面，我反倒覺得有些不妥。”
蔣婉聽瞭，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憂，她輕輕點瞭點頭，認同道：“你說得對。我傢就阿進這一個男丁，父母都指望著他，他要是出瞭事，我都不敢想象傢裡會變成什麼樣。我一直盼著他能平平安安的，別卷進這些危險的事情裡。
等下次我見瞭他，一定好好勸勸他。希望阿進能聽勸，早點離開那個組織，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老吳看著愁眉不展的蔣婉，語重心長道：“蔣婉，蔣進這樣的年輕人一腔熱血，一直都在探尋救國救民的道路，隻是苦於無人引路。你既然加入瞭組織，對組織有瞭深刻的瞭解，何不想辦法把這樣優秀的青年吸收進來呢？”
蔣婉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亮瞭起來，思路如被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哂笑，拍瞭拍自己的腦袋，自責道：“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阿進一直心懷傢國，若能將他引入組織，既能讓他找到正確的救國方向，又能為組織增添力量。這可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老吳雖然很希望蔣進這樣的新鮮血液加入，但是看著蔣婉躍躍欲試的模樣，神色嚴肅地提醒道：“蔣婉，你可別忘瞭，如今白色恐怖籠罩，做這事兒還是有危險的。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你在旁敲側擊的時候，一定要註意分寸，在他沒有百分之百確定前，盡量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蔣婉卻一臉堅定，說道：“老吳，我知道危險，但咱們的組織嚴密，隻要咱們計劃周全，定能萬無一失。而且阿進心懷大義，若能讓他加入組織，為革命出份力，再大的風險也值得。”
老吳見她態度堅決，便跟她詳細講瞭一些談話的註意事項。
蔣婉一一記下，並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機會說服蔣進，和她並肩戰鬥。
……
江離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傢，剛在沙發上坐下，電話鈴聲便急促地響瞭起來。
她心中一緊，快步走到電話旁，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方如今沉穩的聲音：“江離，今天你去茶樓被人跟蹤瞭。”
江離瞪大瞭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脫口而出：“不可能吧，我沒感覺到有什麼異常啊。”
方如今耐心地解釋道：“是一夥以趙三爺為首的潑皮在跟蹤你，為瞭保護你和蔣進，我在你們附近都安排瞭眼線盯著，這才發現瞭情況。”
江離的思緒開始飛速運轉，努力回憶著在茶樓的點點滴滴。
忽然，她想起自己在二樓遇到的一個茶客，在她去後院“方便”的時候，那個茶客也下瞭樓。
原來，從那時起自己就被盯上瞭。
她在這方面畢竟沒有什麼經驗。
“我……，現在該怎麼辦？”江離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和慌亂。
她畢竟初入情報工作，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方如今安慰道：“你先別擔心，趙三爺雖然熟悉南京的地形，但在跟蹤方面並不專業。找這樣一群人來跟蹤你，其背後指使之人應該不像是搞情報的。說不定隻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打探你的消息，又或者是為瞭其他的事情。”
江離聽瞭，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瞭一些，她為組織工作的時間還短，可以說是沒有什麼貢獻，可不想因此早早暴露，甚至牽連到組織和其他的同志。
“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要不要換個地方住？”
方如今思索瞭片刻，說道：“暫時不用，你裝作什麼都沒有發覺，像往常一樣生活就行，但要多留意身邊的人和事。我會讓眼線繼續盯著，一旦有什麼新的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你也要提高警惕，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
江離點瞭點頭，雖然方如今看不到，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應道：“好，我知道瞭。謝謝你。”
暗夜波瀾
方如今並未掛斷電話，那頭傳來他帶著幾分探究的聲音：“今天你去茶坊，真就隻是單純為瞭喝茶吃點心？”
江離的心瞬間提到瞭嗓子眼，撲通撲通直跳，仿佛要沖破胸膛。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故作輕松地回答：“那還能為啥，天天悶在傢裡，都快憋出病來瞭，出去喝喝茶、吃點心，放松放松。”
方如今在電話那頭沉默瞭片刻，隨後說道：“行，那你自己多註意安全。”
說完，這才掛斷瞭電話。
江離握著聽筒的手微微顫抖，心裡忍不住猜測：難道自己被懷疑瞭？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自己今天在茶坊的舉動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也許方如今隻是職業的習慣，對她進行例行詢問罷瞭。
正當她思緒漂浮不定，努力安撫自己慌亂的情緒時，傭人過來稟報：“表小姐，薑公子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