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下班回到傢裡,葉晨和梅姐吃過飯在客廳裡喝茶,葉晨開口說道:
“梅姐,我有點事情要你幫忙。”
梅姐原名粟慧佳,阿梅是她的閨名,葉晨平日裡和她相處的時候,習慣性的尊稱她為梅姐,一來二去之下,葉晨的手下以及手下的各位太太也都這麼稱呼她瞭。
梅姐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向瞭葉晨,在天津這個地界,葉晨可謂是一言九鼎,即便是軍方那邊,對他都多有忌憚,不肯輕易招惹他這個活閻王,今天他回來,卻說有事情需要自己的幫助,這實在是太奇怪瞭。梅姐端起茶杯喝瞭口茶,然後說道:
“敬中,我就是個婦道人傢,論起打麻將,扯閑篇兒,這我是絕對的行傢裡手,我能幫你什麼忙啊?”
葉晨知道梅姐這是謙虛之辭,在潛伏的世界裡,要說哪個人活的最通透,梅姐絕對是當仁不讓,這個女人是有大智慧的。葉晨輕呷瞭一口茶,然後對梅姐說道:
“我想請你明天陪我唱一出捉奸的戲碼。”
梅姐哂笑瞭一聲,然後對著葉晨說道:
“當初在東北的時候,你跟那些鶯鶯燕燕胡搞瞎搞我都沒當回事兒,現在讓我去捉奸,你是怎麼想到的?我是那種拎不清的妒婦嗎?”
葉晨長嘆瞭一口氣,然後對著梅姐說道:
“上午的時候,我和陸橋山去車站接瞭李涯回來,這個王八蛋剛一回來就不消停,直接給我出瞭一個大難題。”
罕見葉晨吃癟,梅姐表現的饒有興致,對著葉晨問道:
“哦?說說看是怎麼回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能讓上司為難的下屬呢。”
既然想祭出梅姐這桿旗來,葉晨也沒想著對她有所隱瞞,就把上午在自己辦公室裡發生的一幕說瞭出來,梅姐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這時就見葉晨說道:
“我敢肯定,這個王八蛋從陜西回來的那一刻,就去重慶見過瞭毛齊五,以他的聰明,自然是發現瞭老毛對我的不待見,所以他才有瞭掀翻牌桌的勇氣,讓我不得不同意他這個陰險的計劃。”
梅姐端起瞭桌上的茶壺,幫葉晨續瞭茶,然後說道:
“早就聽說這些軍統的外勤,心都臟得很,如今一看,還真是這樣。這個李涯一邊讓你不得不同意他的計劃,一邊又對餘則成和那個軍調代表左藍,設下瞭陰陽局,看來這個傢夥對於副站長的位置有所覬覦啊。”
葉晨點瞭點頭,然後對著梅姐說道:
“他知道陸橋山的背後站著鄭耀全,而餘則成則不一樣,背後沒靠山不說,還跟那個左藍不清不楚,所以自然要撿軟柿子去捏。直到發現我對則成有所回護,這才冒著得罪我的風險,也要促成他的計劃,因為他篤定我跟則成之間有上不得臺面的交易,更加篤定我絕不想老毛知道這件事。”
梅姐輕輕吹瞭吹自己的茶水,然後小口啜飲瞭一口,開口說道:
“這個李涯的鬼心眼兒太多,心術不正,絕不是副站長的最佳人選。真要是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則成和這個左藍,必須是要死一個才能過關,他的計劃過於陰毒瞭。”
葉晨贊賞的看瞭眼梅姐,知道她看出瞭李涯的用心險惡,對她開口說道:
“是啊,這陰陽局哪有不死人的?要麼餘則成加重自己通紅的嫌疑,如此一來李涯的目的就達到瞭,他可以就勢踩著餘則成上位,染指副站長的寶座;要麼為瞭圓馬奎是“峨眉峰”的那個謊,左藍私下與馬太太見面,如此一來,李涯就可以給紅黨那邊扣上一頂私自從事地下活動的罪名,照樣能給李涯增添自己的功勞,他是怎麼都不會虧本的。”
梅姐點瞭點頭,然後對著葉晨回道:
“所以,伱現在需要一個攪局的人出現,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不能太低,要讓李涯對於這個意外無能為力,而我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因為李涯可以跟你撕破臉,卻不能為難我,你有把柄攥在他的手裡,我卻沒什麼忌憚,一旦把我給惹毛瞭,他絕對會鬧得灰頭土臉。
行吧,明天我讓司機去把翠萍接過來,我會唱好這出戲的。畢竟跟翠萍在一起打瞭這麼久的麻將,而且她還蠻合我的眼緣的,我不能見死不救,讓她真成瞭寡婦。”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點好處,因為你起個頭,她就會明白你是什麼意思,甚至會幫你完善計劃,葉晨剛才根本就沒提翠萍這一茬,而梅姐卻想到瞭這件事不能直接去跟餘則成說,翠萍無疑就是最好的傳話筒,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聰明瞭……
第二天一早,葉晨在自己辦公室的窗戶外,看到洪秘書雷打不動的去瞭周根娣那裡,這才給餘則成打瞭電話,讓他去商券會館,做策反左藍的工作。同時葉晨也給梅姐打去瞭電話,通知瞭她一聲。做完瞭這一切,葉晨簡單的收拾瞭一下,然後叫上自己的司機,也出瞭門。
此時的餘則成還不知道前方已經給他佈下瞭一個深坑,正等著他去踩,來到瞭商券會館後,他跟門口的警衛打瞭聲招呼,然後就在門口等待著警衛去裡面傳話。
因為在天津的軍調已經進入瞭尾聲,所以鄧銘需要去北平那邊幫忙,臨走前叮囑左藍,讓她把要銷毀的文件全部銷毀此時左藍正核對文件,然後進行銷毀,突然有一名負責警衛的戰士,來到左藍跟前,跟她小聲地說瞭幾句,左藍勃然色變,直接說道:
“這不可能!”
“主任,他現在就在門口等待呢!”戰士回道。
左藍思索瞭片刻,讓戰士把餘則成給帶瞭進來,左藍將餘則成引進瞭屋裡,然後把負責警戒的戰士打發走,這才對著餘則成問道:
“你怎麼……”
沒等左藍的話說完,餘則成就接過瞭話頭,笑呵呵的對左藍說道:
“我今天可以堂而皇之地來見你,是天津站裡的安排。”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津站是不會無緣無故安排餘則成來跟自己見面的,這會不會是對他新一次的甄別?左藍打量瞭一眼門口的方向,對著餘則成小聲問道:
“到底出什麼事兒瞭?”
餘則成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左藍,輕聲說道:
““佛龕”到天津站瞭,頂瞭馬奎的缺,剛到就出瞭個餿主意,讓我策反你。他們不是早就知道我們過去的關系嘛,可能還抱有什麼幻想吧。”
“那你有危險嗎?”左藍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
看著許久未見的戀人,餘則成笑得很燦爛,此時他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正一步步的逼近,隻見他語氣溫柔的對左藍說道:
“還好,我給他們打過預防針瞭,很難爭取你。但是借這個機會跟你見一面,不是很好嗎?”
……………………………………
梅姐這邊,在接到葉晨的電話後,就讓司機去瞭餘則成傢,把翠萍給接到瞭自己府上,二人閑扯瞭幾句傢常,梅姐不著痕跡的把話題轉到瞭馬太太的身上,翠萍仿佛突然想起瞭什麼,對著梅姐說道:
“對瞭梅姐,上次打麻將,我還欠瞭馬太太一些錢,可是眼下這種情況,我又不敢拿去還給她,你說她會是紅黨嗎?”
梅姐撇瞭撇嘴,然後帶著一絲不屑的說道:
“別鬧瞭,她才不會是呢,你看她那個嬌滴滴的樣子吧。雖說平時啊我不太喜歡她,可是這幾天不見她啊,我還挺惦記的,這個該死的馬奎,作孽啊!”
翠萍呵呵笑瞭笑,然後對著梅姐問道:
“馬奎都被送去重慶瞭,她怎麼不回上海啊?呆在這兒幹嘛啊?”
“還能因為什麼?為的是看看能不能以她地下黨傢屬的身份,釣出什麼大魚來唄,廢物利用!”梅姐解釋道。
“那她可太可憐瞭。”翠萍一臉憐憫的說道。
梅姐看到鋪墊的差不多瞭,應聲附和道:
“是啊,真可憐。要不,我們去看看她吧!”
翠萍明顯就是一愣,對著梅姐說道:
“咱們去她那兒會惹禍吧?”
“惹什麼禍啊,一個苦命的女人,走吧,有我在,你怕什麼?”說著梅姐讓司機備車,拉著翠萍就出瞭門……
葉晨的車在馬奎傢門口逗留瞭許久,葉晨坐在車裡一直看著道口的方向,直到看到傢裡的那輛坐騎出現,他才從車上下來,施施然的走到瞭馬傢門口,輕輕敲瞭敲門。
梅姐一眼就看到瞭葉晨的車,匆忙喊自己的司機停車,然後目不轉睛的朝著馬奎傢方向看去。翠萍順著梅姐的視線看去,發現葉晨從車上走瞭下來,敲瞭敲門,然後直接進瞭屋。翠萍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開口嘀咕道:
“誒,這是怎麼回事兒啊?站長怎麼也來這裡瞭?”
梅姐平日裡的性格,讓她仿佛把一切喜怒哀樂都寫在瞭臉上,說的直白點,就是喜怒形於色,翠萍明顯看出瞭梅姐臉上的殺氣,隻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肯定是為瞭工作,打聽有沒有地下黨對她有過接觸。”
周根娣一看葉晨冒然來訪,趕忙擺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對著葉晨說道:
“站長,馬奎作孽是他的事,我可是一個良傢女子啊,您還是讓我回上海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沒法生活的啊!”
葉晨玩味的看向瞭衣櫃的方向,門縫裡正夾著一條褲腿呢,心說你可實在是太良傢瞭,馬奎這邊音信全無呢,你就急不可耐的填補感情上的空白,有洪秘書照顧你,我看你活的挺滋潤的嘛。葉晨扶著椅子坐下,然後對周根娣說道:
“你可以馬上就回上海瞭,到時候我們還可以給你一筆錢。”
一聽到錢,周根娣的眼睛亮瞭起來,如果變臉一般,收起瞭哭喪的表情,對著葉晨問道:
“真的嗎站長?”
“真的,不過你必須幫我做一件事。洪秘書,在櫃子裡蹲瞭那麼久瞭,腳酸瞭吧?你也一起出來聽聽吧,這件事跟你有關。”葉晨回道。
……………………………………
左藍正跟餘則成互訴衷腸,突然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左藍起身接瞭電話,對面傳來瞭一個女人的聲音:
“您好,請問這裡是紅黨軍調駐地嗎?我找副主任左藍。”
“您好,這裡就是,我就是左藍。”
“您好,左代表,我是“峨眉峰”馬奎同志的妻子,我現在還在天津。”
左藍直接愣住瞭,馬奎的妻子怎麼會給自己打這個電話?她壓下心中的疑惑,沉聲問道:
“你是誰?請你再重復一遍!”
“我是馬奎同志的妻子,我叫周根娣,我現在還在天津!”
左藍有點搞不清眼前的狀況,她目光看向瞭餘則成,然後故意說道:
“你是馬奎同志的妻子啊,你好你好,周同志你好!”
餘則成一聽到“馬奎妻子”,立刻意識到發生瞭未知的情況,他趕忙起身,湊到瞭左藍跟前,用警惕的目光朝著窗外看瞭一眼,然後躲在瞭視線的死角,這時就見左藍繼續跟電話另一頭虛以委蛇:
“馬奎同志是我們的好同志,您打來電話,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今天我在傢裡發現瞭重要的東西,我想交給你,不知道怎麼跟你見面。”
左藍立刻意識到前方有坑,因為她是軍調代表的身份,是站在聚光燈下的,敵人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盯著自己。如果自己真的跟這個什麼周根娣見面,有些事情就說不清瞭,畢竟自己這邊,當初營造的假象,就是馬奎是地下黨的同志,她此刻嚴重懷疑,這是敵人故意佈下的陷阱。
左藍沉吟瞭片刻,然後笑著說道:
“周同志,我們有我們的紀律,我不能夠見你。你看這樣吧,你暫時先把東西保存好,將來我們的同志會去聯系你。對瞭,最近您的生活還好嗎?”
“馬馬虎虎瞭,馬奎這一死,我也……”
將馬奎“送走”之後,沒過多久,押運隊那邊就傳來瞭消息,他們半路上,遇到瞭紅黨的圍追堵截,馬奎被流彈擊中,不治身亡,天津站把這件事故意傳的沸沸揚揚的。
左藍對周根娣安慰瞭幾句,面對她不停提出的見面要求,直接拒絕瞭,擔心自己說多錯多,應付瞭幾句就掛斷瞭電話……
梅姐和翠萍在外面等瞭能有半個多小時,才見葉晨從裡面走出來,上瞭自己的那輛道奇轎車,直接離去。梅姐咬牙切齒的說道:
“好啊,竟然在裡面呆瞭這麼長時候,看我怎麼收拾這個小浪蹄子!”
周根娣剛要跟洪智有商量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結果門外再次傳來瞭敲門聲,洪秘書簡直都要崩潰瞭,因為按照葉晨剛才的說法,這次鐵定是捉奸的娘子軍上門瞭。
想起剛才葉晨的威脅,洪秘書最後隻能是無奈的就范,再一次的躲在瞭衣櫃裡,然後示意周根娣去開門。
此時周根娣也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然而小命被人都拿捏著,此時別說是挨上一頓揍瞭,就是再過分的也得接受,她隻能是無奈的打開瞭房門。
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梅姐怒氣沖沖的來到她跟前,掄圓瞭巴掌就抽在瞭周根娣的臉上,口中還罵著:
“我打死你個小賤人!”
這時翠玲還在一旁幫腔,對著周根娣罵道:
“你可真不要臉,勾引人傢男人!”
周根娣捂著被打的面頰,一臉委屈的說道:
“我冤枉啊,我沒有啊……”
“你冤枉?老娘比你還冤枉!”
“你還說沒有,我們都看見瞭!”
翠萍和梅姐對周根娣展開瞭圍追堵截,周根娣被打的抱頭鼠竄,從客廳躲到瞭臥室,糾纏的過程中,周根娣一把將翠萍推到瞭床腳,翠萍撞在瞭床上,好懸沒岔瞭氣。
戰鬥還在繼續,梅姐沒有因為自己孤軍奮戰就放棄暴揍行為,她將周根娣再一次的趕出瞭臥室。
翠萍緩瞭一會兒,抓起瞭臥室的花瓶,就要沖出去繼續戰鬥,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衣櫥傳來瞭異響,抬頭看去,發現衣櫥的門板上正夾著一條褲腿,翠萍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條褲腿,然後就見那條褲腿跟活瞭似的,一下子縮進瞭衣櫥。
翠萍放下瞭手中的花瓶,來到瞭衣櫥跟前,雙手猛地把衣櫥門拉開,結果看到瞭讓她震驚的一幕,隻見洪秘書跟個白條豬似的躲在裡面,下身用沒穿好的褲子遮掩著,看到翠萍做出瞭“噓”的手勢,一臉拜托放過的神情。
翠萍此時才意識到鬧瞭烏龍,原來馬太太真的是偷瞭人,可是這個人壓根兒就不是站長,而是洪秘書。翠萍趕忙將衣櫥的門給虛掩上,朝著客廳的方向走去。
翠萍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馬太太打得氣喘籲籲,打累瞭之後正坐在椅子上,對鼻青臉腫的周根娣進行著審訊:
“從你一來天津,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停的跟人眉來眼去的騷的很,沒想到你居然敢打我們傢那口子的主意,說說吧,你們好多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