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張希安安排好衙門的事情,就與范融一同騎馬去瞭土山村。
土山村很是普通,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普通。張希安與范融出發得早。晨霧未散時,六十多戶人傢的村落已蘇醒。青灰色的屋瓦在晨光中泛著微光,錯落有致的土房,巷弄間青石板泛著歲月包漿,八步一階的石階上,農婦們正挎著竹籃走向溪邊的石磨,磨盤轉動的吱呀聲與遠處水車擊水的節奏相和。
村口老槐樹下,半人高的青石井臺旁,三五孩童舉著竹蜻蜓嬉戲,井繩在轆轤上纏繞出歲月的年輪。不遠處,幾縷柴火灶的炊煙,將整座村莊籠罩在質樸的人間煙火中。田間,披著蓑衣的老農扶犁而歌,黃牛踏著碎步犁開濕潤的泥土,新翻的泥土裡隱約可見今年少許秋收遺落的稻谷。
祠堂前的曬谷坪上,曬著金燦燦的麥粒,七八個孩童舉著竹篩追逐嬉鬧,驚飛瞭簷下築巢的燕子。祠堂斑駁的木門虛掩著,門環上銅綠與春聯的朱紅相映,記錄著這個傢族百年的農耕傳承。“不錯的地方。”張希安感嘆道。
裡正滿臉焦急地迎上前來,他的臉上寫滿瞭憂慮和無助。“兩位大人,你們可算來瞭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快要哭出來瞭。
張希安和范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瞭一絲凝重。裡正繼續說道:“這幾日,村裡的雞鴨鵝全都不見瞭蹤影。大人吶,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本來今年的收成就不好,大傢都指望著靠賣這些傢禽換點錢,好添置些棉衣,熬過這個冬天呢。可現在……這可讓我們怎麼活啊!”裡正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哭腔,讓人聽瞭不禁心生憐憫。
張希安皺起眉頭,他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連忙安慰道:“你先別著急,我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這樣吧,你先帶我們去雞窩看看。”
裡正連連點頭,感激涕零地說道:“好的,好的,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您這邊請,跟我來,雞窩就在前面不遠處。”說罷,他便躬身行禮,然後領著張希安和范融朝著雞窩的方向走去。
“大人,您瞧。這大部分雞窩看起來都差不多,雖然有些凌亂,但並沒有明顯的損壞痕跡。”裡正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著那些雞窩,示意張希安看。
張希安順著裡正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些雞窩確實如裡正所說,雖然有些雜亂,但並沒有被破壞的跡象。他不禁點瞭點頭,表示贊同裡正的看法。
“而且,這也不像是黃鼠狼所為啊。”裡正接著說道,“一般來說,黃鼠狼最多也就是偷吃幾隻雞而已,我還從來沒聽說過黃鼠狼能把鵝給弄走的呢。”
張希安聽瞭裡正的話,再次點頭表示同意。確實,鵝的體型相較於雞來說要大上許多,一般的黃鼠狼根本不可能將其弄走。而且,黃鼠狼通常也不會如此頻繁地襲擊傢禽。
“那麼,你們晚上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呢?”張希安一邊彎腰仔細查看雞窩和鵝棚,一邊向裡正詢問道,“還有,村子裡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陌生人來過呢?”
裡正趕忙應道:“哎呀呀,大人啊,我可跟您說實話吧,現在這個時節呢,正好是剛收完稻子的時候,屬於農閑時期啦。村裡的那些年輕人啊,基本上都跑到清源縣城去瞭,找些短工做做,掙點錢補貼傢用呢。他們白天幹瞭一整天的苦力活,累得要死,晚上哪還有那個精神頭守在雞窩邊上,眼巴巴地等著啊?至於生人嘛……說實在的,我們還真沒瞅見有啥生人。不過呢……”裡正突然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您要是非要說有啥異常的話,那村尾有個叫許元的,這人啊,是個瘋子,我們都叫他許瘋子。他這些日子啊,天天嚷嚷著雞鴨鵝排隊進瞭閻王嘴裡,就再也沒出來過。唉,這許瘋子啊,打小就發高燒,把腦子給燒壞瞭,全靠東傢給他一碗粥,西傢送他一口飯,才這麼勉勉強強地長大。可他說的這些瘋話,多半是當不得真的喲。”
張希安聽完裡正的這番話,不禁陷入瞭沉默。他心裡暗自思忖著,這可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啊,完全沒有任何特別有用的信息。
“那許元可能喊來,讓我問上一問?”張希安面帶疑惑地看向范融,開口問道。
范融略微思索瞭一下,回答道:“自然可以,我看這許元可能知曉一些內情,不妨叫他過來問問看。”
張希安點瞭點頭,對裡正說道:“那就有勞你跑一趟瞭,去將那許元可喚來此處,我與范捕頭有話要問他。”
裡正連忙應道:“是,兩位大人稍等,小人這就去叫他過來。”說罷,裡正轉身快步離去,臉上還掛著諂媚的笑容。
待裡正走遠後,張希安轉頭看向范融,問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范融苦笑著搖瞭搖頭,回答道:“張捕頭,您就別取笑我瞭,我到現在還是如墜雲霧一般,對這事兒完全摸不著頭腦啊。說實在的,我做捕快這麼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離奇的事情呢。”
張希安若有所思地摸瞭摸下巴,說道:“嗯,我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不過,依我之見,這應該不太像是普通的偷竊案件。”
范融深表贊同地點瞭點頭,說道:“沒錯,我也覺得這事兒不簡單。若是尋常的盜竊案,那盜賊為何單單隻偷雞鴨鵝呢?而且還都是如此規模行竊,按理來說,偷一次就走,哪有天天偷的?這實在是讓人費解啊。”
兩人正討論著,裡正已經帶著許瘋子回來瞭。
“大人,人我給您帶來瞭。”裡正氣喘籲籲地說道,“隻是這許瘋子……他腦子不太好使,您問話的時候,怕是會有些費力。”
張希安擺瞭擺手,說道:“無妨,我也隻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線索來。”
裡正聞言,便將許瘋子領到瞭張希安面前。
“嘿嘿,雞鴨鵝,排隊隊,跳進閻王口。就噗通噗通跳進去瞭。”許瘋子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地說道,臉上還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
張希安聽著許瘋子的胡言亂語,隻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他無奈地搖瞭搖頭,轉身面向裡正,問道:“你們這附近可有叫閻王口的地方?”
裡正一臉茫然地搖瞭搖頭,回答道:“沒有啊,大人,我們這方圓五六裡都沒有這麼個地方。”
張希安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繼續追問:“那附近可有山窟,洞穴之類的?大一點的地洞也算。”
裡正想瞭想,突然說道:“哦,對瞭,村子朝西走一段路,倒是有個地洞。不過那地洞深得很呢,村裡沒人敢下去。”
張希安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好,那你帶我們去看看。”
裡正猶豫瞭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看到張希安堅定的眼神,還是點瞭點頭,說道:“好吧,大人,我帶你們去。隻是那邊有些奇怪。我們平時都不大去的。”
張希安與范融跟著裡正走,許瘋子也在後頭跟著。“排隊隊,往下跳,撲通撲通往下跳。”
張希安也是沒法。“滾回去,誰讓你跟過來的,沖撞瞭大人,打死你!”裡正呵斥道。
“沒事沒事,不打緊不打緊。”張希安急忙說道。“先去地洞看看。”
裡正這才作罷。
不多時,四人到瞭地洞附近。
地洞不算小,直徑大約一米半左右。人從上向下看,黑黢黢的,仿佛深不見底。張希安探頭往裡看去。什麼也看不到。從洞窟裡頭吹出來些許陰冷的風,讓張希安很不舒服。
“有風,裡頭應該有出口。”張希安起身說道。“范副捕頭,回去,調四五人過來幫忙。我在這邊守著。”
“大人,您要下去?”范融驚瞭。“使不得使不得,千萬不敢這般做。這地洞如此深,這萬一出瞭岔子,我們跟上面沒法交代啊。”
張希安擺擺手,“去調人。”
范融無奈,隻得領命而去。
張希安轉身對裡正說,“村裡的青壯,也找來幾個,再多帶些麻繩,火折子。”
“大人,要不算瞭吧,這。。。。。實在太危險瞭。”裡正也在勸。
“你按我說的去做,別的你不用管瞭,我心裡有數。”張希安說。
裡正無奈,也隻得是離開,回村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