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律師到最後也沒說話,倆人拉拉扯扯的硬是拖下瞭一層樓,律師平時比劃不過石久,那晚上真是豁出來瞭,光著腳丫子在外面戰鬥力都挺強,後來拉不住行李瞭,就抱著石久往回拖,石久怎麼問他走不走瞭他也不開口,張嘴就是倆字‘回傢’。
好在最後樓底下有好幾個人開門進來,整的挺大的動靜,律師實在是扛不住瞭才不跟瞭,凍的渾身發紅往回跑。
但是臨瞭他看自己那眼神,石久後來真是想也不敢想。
走之後還挺納悶自己是怎麼狠的心。
雖然律師這事辦的是差勁,自己也很傷心,但這麼個作法,還真不太像自己平時的作風。
從嚴希傢出來後,石久先把行禮放回車,尋思等他媽睡瞭在回傢。
好容易在車裡磨蹭到十點半,看傢裡燈都滅瞭才上的樓,結果一進門老太太正好起夜,娘倆看個對眼,石久媽當時就笑瞭。
把石久氣的,回去一晚上沒睡著覺。
肯定是給他媽氣的。
這兩天石久媽對石久好是好,但是嘴也缺德。
隔天中午石久下班,一進門老太太就殷勤的過來,等石久把鞋脫瞭,忙彎腰把石久皮鞋裡的鞋墊兒掏出來,拿到暖氣那邊幫烤著,一邊擺弄還一邊笑瞇瞇的看他,
“昨晚上怎麼回來瞭,還帶著行李?”
石久不愛搭理她,霹靂乓啷的往鞋櫃上扔錢包鑰匙。
石久媽嘖嘖兩聲,
“怎麼著……我就知道……都不用你說……你看看,這才多長時間就完瞭,你之前還跟我說他肯定會陪著你呢,這不把你攆出來瞭?”
石久把外套脫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
“有完沒完,找吵架呢?”
石久媽立刻把他的鞋墊從暖氣上拿下來,
“怎麼跟你媽說話呢?”
石久有氣無力的,
“媽,我這不想你才回傢住麼?再說瞭……我也不是被攆出來的……我隻是單純的想你……所以才回傢找你麼……”
石久媽冷哼一聲,又把鞋墊給他放回去,
“這還差不多……”
後又起身上衛生間洗手,
“我今天早下瞭一會班,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還差一道糖醋裡脊,你這再等五分鐘就可以開飯瞭。”
石久懨懨的看一眼滿桌子的菜,真是沒啥胃口,
“別麻煩瞭,不想吃瞭,減肥。”
石久媽洗瞭手從屋裡出來,眼看著石久往他自己的小屋裡走,“你又不胖你減什麼肥?再說減肥也要等天熱瞭啊……這死冷寒天的人傢都貼膘你減肥……你腦袋讓驢刨過麼?”
石久不想跟她說話,徑自進瞭自己房間。往床上一趴。
早晨上班開瞭一上午會。
石久平時就已經很煩瞭,這天簡直差點煩瘋,特別是看領導在上面磨磨唧唧的沒完沒瞭,就坐直瞭身體,整場怒視講話的領導。
雖然石久眼睛夠大,但是隔著十米的會桌領導也沒怎麼看見他,偶爾望向這邊還跟他點點頭,眼含欣賞,畢竟睡著的太多,這麼精神的聽他講話的小夥子也挺讓人感動的。
石久很想忙起來,這樣就沒時間想律師的事,沒成想這一上午開的會可是讓他結結實實的閑瞭一把,手機都玩沒電瞭。
這會兒躺在床上翻瞭個身,石久隱約聽見廚房鍋裡滋滋作響的油炸聲。
石久媽開著廚房門,一邊炸肉一邊拿個小紙殼把味往屋裡扇,還鬼鬼祟祟的問石久,“石久,怎麼樣?香不香啊……”
屋裡的人聞著味兒就出來瞭,坐在桌邊開始等,
“還行吧……恩……明天再減肥……”
石久媽樂瞭,麻利的炸完肉,關火瀝油,又調瞭點汁上鍋炒瞭一下端上桌,“快吃快吃,真是的……你有啥好傷心的……想想你媽我,不比你慘多瞭,當年我個弱女子還懷著個孩子都挺過來瞭,你這算個啥啊?”
“也是啊……”
“好瞭沒?”
“好瞭!”
石久媽給石久夾菜,
“沒事,時間長瞭就好瞭,我當時剛跟石淼的掰瞭的時候差點錘肚自殺,第一個禮拜還有點想犯賤去當小三,過瞭一段日子我就完全沒這想法瞭,等到瞭你出生,我就覺得石淼是個大醜惡矮禿子離開他我簡直太幸運瞭,所以兒子你挺住,聽媽一句勸,這年頭兩條腿驢找不著,人還不到處都是?非要找他?讓他滾!”
石久光顧著吃飯,就跟她比比大拇指,
“睿智!”
石久媽說的義憤填膺,但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就問瞭石久一句,“哦,對,你倆因為啥吵的架呢?”
——
那天真是把嚴希凍壞瞭,後半夜直接發瞭高燒,本來吃瞭點藥以為明天就好瞭,不料這次發燒勢頭還挺猛,一燒燒兩天,人差點沒死在傢裡。
嚴希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走路都直晃悠,根本沒法自己去醫院掛號排隊看病,身邊也沒個人,給石久打電話永遠都是無法接通。
後來嚴希幹脆心一橫,躺在床上硬抗。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燒到多少度,睡瞭多長時間,起初還接瞭幾個電話,應酬和案子一律推掉,到後來幹脆手機靜音嚴希都懶得接,就一個人卷著被子躺在床上,困瞭就閉上眼睛睡覺,醒瞭就望著天花板發呆,好容易起來給自己燒點水吃藥結果還把手燙瞭。
費勁巴拉的挪到水龍頭下沖冷水,嚴希覺得自己沒什麼不能習慣的。
這就是自己以前的生活。
幹什麼都一個人。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沒有。
第一天嚴希還能睡著,做夢都是做夢都是石久回來瞭,給自己做飯瞭,還帶著自己打吊瓶,又倒水又遞藥的總之特別好。
醒過來後,嚴希胃都餓的抽筋,昏頭漲腦的開瞭電腦,從網上訂瞭個外賣,巴巴的等瞭半個點,回頭見著外賣大姐都覺得挺親切,還跟人閑聊瞭好幾句。
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熬過瞭一夜一天,到瞭第二天晚上還是沒退燒的跡象,又因為之前睡的太多,這會躺在被窩裡,嚴希怎麼也睡不著。
渾身發燙,卻是冷的厲害。
屁股跟手還都疼。
嚴希閉著眼睛,腦門上薄薄的一層汗。
給石久打瞭兩個電話,那邊永遠都是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您撥打的用戶沒有手機。
嚴希想瞭一會自己都想笑瞭。
覺得自己跟有毛病一樣。
很久以前就想明白的,也顧慮過,勸過自己的。
意料之中的事,搞成這樣給誰看呢。
在傢裡呆瞭兩天,嚴希終於熬退瞭燒,到瞭所裡才發現自己發燒那兩天發生瞭很多事。
除去手上剩餘的案子,和趙庭長四處找自己,最大的事兒就是林立來自己所裡鬧瞭一次,帶著好幾個半大小子,因為沒堵著自己,又趕上當時接待他的正好是小王,這哥們直接把氣兒都撒小王身上瞭,把人打的鼻青臉腫,跟西遊記演員一樣,整天頂著一個豬頭上班。
後來嚴希打瞭幾個電話才瞭解這傢夥怎麼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給支的招兒,林立在監獄裡直接廢瞭自己左手騙瞭個保外就醫,出來就揚言就要弄死自己,據小王說他現在面目可憎,流裡流氣,跟之前那個肥豬形象截然不同,帶瞭幾個人也異常兇悍,估計也是在監獄裡呆過的,個個狂躁怖人。
嚴希聽瞭隻是笑,這人之前就傻,現在更是愚蠢至極。
自己壞事做絕,步步行險,早練出瞭絕處逢生的本領。
甭管出瞭多棘手的事,嚴希都有的是招兒。
更何況這種明目張膽的犯法呢。
慌都不用慌,直接報警就行。
把小王打成那樣,嚴希再在背地裡使使勁,又判個三年沒問題,到時候人會被抓回去不說,數罪並罰,比之前蹲的時間還長。
開著車從所裡出來,嚴希去瞭一趟濱海局把這事辦利索瞭。
出來的時候天都黑瞭,幾個人很自然就去香格裡拉開瞭一桌,嚴希大病初愈,又渾身難受,抽煙都覺得拉嗓子,就更別提喝酒瞭,但男的在一起喝酒就這毛病,誰不喝就是不講究,不給面子,什麼吃藥過敏脂肪肝不是理由,感情深就是要一口悶。
嚴希最後還是被灌瞭一斤白酒,好容易撐到晚上九點,飯局散瞭,出來的時候臉都白瞭。
因為大傢都喝的不少,都紛紛叫人來開車接自己回去,沒一會就剩下嚴希自個兒往停車場走。
停車場黑洞洞的,獸嘴一樣。
冷風湧起,吹出的聲響就仿佛野獸喉嚨裡發悶的咆哮。
嚴希晃晃悠悠的,掂量著自己是開車回去還是打車回去。
琢磨好一會,擡眼看見前面有個人,高高的個子,圓寸頭,正開瞭車門準備開車走人。
嚴希心頭一緊,連忙跑過去敲車窗,
“石久,石久。”
裡面的人瞪著眼睛往外看,愣瞭好半天。
嚴希又伸手去拉車門把手,拉瞭兩把也沒拉開,
“石久,開開門。”
裡面的人降下車窗,“你想幹什麼?”
嚴希眼疾手快,把手從車窗裡伸進去,扳瞭一下門把手開瞭門,接著把人往出拖,“石久,快走……”
車裡的男人都要瘋瞭,
“我靠,你誰啊,有毛病吧……咱們認識麼……”
“回傢……快點……”
“……這酒味……哥們你喝多瞭……認錯人瞭……哎……別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