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久下車打卡的功夫,石久媽在車裡坐著也無聊,沒兩分鐘就伸個脖子就四處張望,直到看見旁邊有個胖子送領導上學。
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很像是當年跟在石淼後頭那個郗戰強,除瞭發福瞭老點之外,那個八字眉跟芝麻眼還是老摸樣。
這女的歲數一大瞭,嘴碎不說還很好事,石久媽耐不住性子,張嘴兩嗓子就把郗總喊過去瞭。
因為最近油田大換血,早前的領導班子走的走換的換,所以關系隻能重新打。
逼的郗戰強都四五十歲的人瞭,還大清早的發光發熱送一個老領導來黨校學習,這才剛把人放下,就聽見旁邊有人喊自己,看見石久他媽的時候,郗戰強還有點愣,心想這個老女人怎麼認識自己啊,還坐個帕賽特,莫不是哪個領導的媳婦。
正納悶,石久媽那邊自爆瞭一下名字,這邊就徹底想起來瞭。
倆人在門口聊瞭幾分鐘,郗戰強起初聽說她在等她他兒子也沒覺得什麼,可見石久出來,郗戰強發現她兒子是石久就覺得不對瞭。
這女人當初跟石淼有一腿,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很清楚。
結果他兒子也姓石,這裡面信息量就太大瞭。
石久皺著眉從裡頭出來,正煩的慌,看郗戰強看自己這眼神也有點發毛。
郗戰強二話不說,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給石久遞上去,趕忙做瞭個自我介紹。
前一陣子還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那麼重要的會議上,郗戰強跟處領導那麼熟都隻能在外面等著,不光如此,這小子還能跟市長勾肩搭背的出來,又是季瓜蓮的兒子,最重要還姓石。
這其間的關系,郗戰強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啊。
現在石淼當瞭市長後這麼難搭,石炎又在北京治病,能搭上這個兒子也行啊。
石久著急回去上課,給這麼大歲數的人恭維也有點別扭,隻收下名片,客氣兩句便開車拉著石久媽往她單位去。
路上娘倆還就這事聊瞭幾句。
“你怎麼認識他啊……”
“郗戰強啊,以前跟在你爸屁股後頭混的麼……”
石久側臉看他媽一眼,
“呦,我有爸瞭啊。”
石久媽翻瞭個白眼,
“我那是看那老禿子對你還不錯。”
後又拿起石久扔在一邊的名片,
“這人行啊,現在都混到董事長瞭……不過他之前也挺精的,一看也是做生意的苗子,”
石久媽邊絮叨邊翻看手裡的名片,
“哎……我才發現他這個郗是這麼寫的啊……我還以為是西北的西呢……”
過瞭兩個路口,石久把車停到路邊,“行瞭,到地方瞭,我還要趕回去上課。”
石久媽把名片往車裡一扔,“中午回傢吃飯麼?”
“再說吧。”
石久沒有著急開車,反而是拿起那張名片端詳瞭一會。
覺得這人這姓可是有點難寫,要不是自己媽說他叫郗戰強,乍一看這種字,自己怕是都不見得認識。
就更別提寫瞭。
石久想起市長簽名本上的那個’X’,別不是市長一時半會也寫不出這個字來,回頭才註的拼音。
但想歸想,到底是不是這個人,石久也不能確定,
即便是他剛好跟石久媽都認識,又剛好跟嚴希走的很近。
不過石久倒是可以跟這人聯系聯系,大不瞭他沒被嚴希盯上,就當多認識個人唄。
——
對於皮包公司欠債不想還的最好方法就是破產清算。
隻需提前至少半年運作,先默不作聲的把財產轉移出去。
這個嚴希拿手,面兒上邊拖著債主,等過瞭破產清算期限之後再申請破產,把剩餘的固定資產往出一交,反正都是些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那邊愛怎麼分配怎麼分配,這邊到時候換個證重新註冊一個公司,自己賺自己的錢,讓那些債主喝東南西北風去吧。
可這事要是操作不好很容易進去,一般人不太敢幹,但嚴希絕對算是資深人士,從未失手,這不那天大概跟那小老板說瞭一下,就把那哥們樂的跟個什麼似地,屁顛屁顛的約瞭嚴希去郗站強的公司詳談。
老板約的地方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嚴希在本市也是挺有名氣的,那老板最近又給債主盯的緊,生怕給人看見發現自己這點小貓膩再不好辦,就把見面地點約在郗戰強的辦公室打幌子。
倆人談完事後,嚴希當著郗戰強的面兒問那個老板能不能弄著點增值稅發票,自己有個客戶進項不夠用,又不想多繳稅,正四處淘換發票呢。
那皮包老板倒也實在,隻說自己這兒都打算申請破產呢,業務都打算停瞭,上哪兒給嚴希整發票去。
倆人說這話的時候,郗戰強就一直在旁邊擺弄自己新買的那塊老坑翡翠,眼皮兒都沒擡一下。
嚴希他這出心裡也有點底,就沒再提這茬,等說完事之後,差不多天都有點黑瞭,郗戰強為人好客,說是秋深蟹肥,便開著保時捷就把兩人拉去瞭市裡的五星酒店,中途還打電話叫瞭幾個領導湊局。
等人齊瞭,光飯盒大的螃蟹就要瞭六隻,別的生鮮龍蝦就更別說瞭。
來的人都是二級單位供應站的小領導,局裡的就一個人,也理所當然的成為瞭眾人巴結的對象。
石久坐在主賓的位置上,一邊聽人說熱乎話,一邊拿眼睛瞄律師。
心想著市長耳提面命的警告自己時刻註意的身份,這麼放低姿態來跟這幫人混,還不是為瞭逮你個小兔崽子。
嚴希在飯局上表現一直都挺正常,四目相對間,還是跟以前一樣勾著嘴角笑,黑眼珠亮盈盈的,透著股子精明勁兒。
因為外人太多,而且石久跟郗戰強也沒熟到份兒上,所以正經的一句也沒說,全都是胡扯淡,六七個人喝瞭一瓶五糧液,等完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散局的時候,很多人因為喝太多都在樓上開房留下瞭,這兩個人幾乎是一起出的門。
其實在這之前,兩個人都刻意的回避瞭一下對方,石久去瞭趟洗手間,嚴希先出的門,沒成想給人攔在半路說話,結果說完瞭,石久也出來瞭,等他急急忙忙的擠進電梯的時候,嚴希已經在裡面站著瞭。
而且還他媽隻有兩個人,石久連裡面人多想等下一趟的借口都沒有。
按鍵一個個往下亮,半晌都沒人說話。
這要換以前,肯定不是胡扯淡就是打嘴仗,而且石久喝瞭酒話就多,嚴希喝瞭就就愛笑,可現在這倆人站在電梯裡,一個半句話也沒有,一個繃著臉,半點笑摸樣也不見。
陌生的要命。
身體卻曾經那麼熟悉。
石久以前沒事就愛想跟律師在一塊的時候,現在想起來都是一身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感覺就像是吃瞭一塊好吃的肉,結果發現是拿耗子肉濫竽充數,真是給惡心壞瞭。
但是惡心歸惡心,石久每天都定點惡心一下自己。
還挺上癮,跟有毛病似的,怎麼都戒不掉,閉上眼就是律師。
面容恬靜,嘴角微翹。
隻可惜閉上眼光靠想怎麼也想不清楚,就跟律師人一樣,捉摸不透。
石久稍微擡眼,看站在自己前頭雪白的後頸,強忍住上去摸他的沖動,想著以後可得少喝酒,根本沉不住氣,容易沖動啊,俗話說沖動是色鬼,還沒看見律師那張帥臉,光看大白脖子都搞的自己一點都不想生他的氣瞭呢。
而且心裡還難受吧啦的。
電梯到瞭地方,叮鈴一聲打開,前頭的人大步流星的往出走,跟他媽後面跟著鬼一樣。
拐過去的時候還跟迎面過來的服務生撞到一起,
連歉也不道就往外走。
冷風從大廳外頭灌入,吹的石久手腳冰涼。
慢悠悠的晃出酒店外,石久剛走去停車場就聽得前面車笛大噪,自深夜裡格外刺耳。
停車場已經不剩幾輛車,三個人在前面交涉著什麼,長頭發的女人忽然大叫一聲揪住瞭其中一個高個二,擡手就往那人臉上招呼。
才抓瞭一下,就很快就被保安拽走。
“你為什麼要害他!林立說一定是你害的他!你個狗娘養的!”
石久不看不清發瘋的女人,卻能看的清那個下巴被抓出瞭血道子的男人。
旁邊的奧迪不知道被人用什麼東西敲過,風擋玻璃全碎瞭,撲在前車蓋上,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保安攔著還要往上撲的女人,一臉驚慌,
“那個……先生……對不起……需要報警麼。”
嚴希看一眼那邊看熱鬧的大個,狠皺瞭一下眉,
“不用,算瞭。”
那女的還在發瘋瞭的往上撲,
“你當你幹的那點事沒人知道!林立現在在監獄是沒辦法瞭,但我不會讓你安生的!你以後走路小心點!”
“就你?”嚴希笑瞭,開瞭車門將車座上的玻璃碴子劃拉掉。“我要是你也不會蠢的在這蹲點砸車。”
說完又坐進去,發動汽車。
大燈亮起來的時候,石久被晃的睜不開眼。
隱隱約約看見那一地碎晶,還有女人在冷風中發抖的肩膀。
嚴希的聲音冷冰冰的,
“故意毀壞他人財物,你的情況已經可以判你三年瞭,不想坐牢就離我遠點。”
石久裹緊瞭外套,低著頭繼續往自己車上走。
身後的奧迪轟足瞭油門開走,女人的叫罵聲越發尖銳,
“姓嚴的,你也不怕遭報應!”
石久覺得這女人剛說瞭一堆廢話,也就這句話還在理。
嚴希是挺不妙的,一方面,他那麼坑林科,林科再傻也總有一天會反過勁來,這要出不來還好,有一天出來瞭絕對夠嚴希喝一壺的。
換誰都會想反正這輩子算是毀瞭,不辦挺這小子都不對不起自己坐的那些年大牢。
另一方面,嚴希這麼玩也越來越危險。
林立跟趙雲都不是什麼聰明人,可這個郗戰強看著可很滑頭。
背景又大,不太好辦。
而且嚴希這事都被自己發現瞭,難免市長不會察覺,那才是真正的老滑頭,玩瞭幾十年的權謀,都他媽要成精瞭,雖說嚴希也挺聰明,但他畢竟太年輕,相對而言閱歷淺,經歷的事也少,這麼個作法,想想以後都覺得兇險。
石久把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那女的站在原地嚎,小保安還不明緣由的在那勸她。
天越來越冷瞭,街上鮮有人跡,連路燈都晦暗不堪,像人困頓欲睡的眼。
夜黑茫茫的,石久滿腦子都是那些真真假假的破事,好容易開回傢瞭,開門下車,可走瞭兩步怎麼也找不到自己傢的那棟樓瞭。
石久站在原地找瞭半天北,
後才發現這他媽根本這不是傢裡的小區,
自己傻逼呵呵的把車開到律師傢樓底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