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點頭撫髯：“不管怎麼說，下山瞭，見面瞭，總要留下點什麼，否則你小子指定會找老大告狀。”
江凡嘿嘿一笑：“這算封口費？就屬您老最精明。炁元……”
“沒有。”裴世矩果斷幹脆。
“上次你那老弟盜竊之後，大長老看得緊，丹爐搬進臥房守著，都不知道裡面還有沒有。”
江凡皺皺眉：“這樣啊，那……”
“別的我都沒有，就會下棋，給你一張棋譜吧。”
江凡眼睛微微一瞇，緩緩頷首：“謝過爺爺。”
“那我走瞭？”
“別？”江凡趕忙拉住：“七爺爺，再幫個小忙。我要……”
“去蠻族，幫不上，我還忙著下棋呢。”
江凡翻個白眼：“您瞅瞅，人傢五爺爺下來一趟，至少還陪我藏海走一遭，咱爺倆感情差哪瞭？”
“少來這套。”七長老連連擺手：“我可不是老五，沒那麼好忽悠。”
“但是……”江凡探身道：“蠻域，也在盤上啊，這局棋不是要一顆顆落子才好？”
“啊……這個……”
裴世矩竟然有些猶豫。
江凡打蛇隨棍上：“不走下去，看不清啊。您都看瞭六十年，不著急？就算您不急……”
他指瞭指房頂：“也有著急的啊。”
裴世矩兩條細長的柳梢眉微微一擰，“話是這麼說，但我終歸不能入世出手。”
江凡一搓手：“但您弟子可以啊。”
“嗯？”裴世矩盯著他：“藏海你就盯上瞭吧？”
江凡嘿嘿笑著：“也沒，隻是突然想起，他也算最擅長下棋的瞭，偏偏蠻族這局棋有些亂，需要這樣的。”
裴世矩失笑：“猴子精，不過，你對他瞭解多少？”
“考我？”江凡直起身：“七爺爺啊，您自己不說，為什麼要在我這裡挑明？”
“因為我發現，大概瞞不住你這猴子瞭唄。”
“哦，那好吧，姐夫借給我。”
裴世矩無奈：“我就說……”
江凡攤攤手：“趙氏孤兒的事兒我聽說過，當時您可沒去過亂葬崗，真正知道，而且去瞭的，隻有一人……”
裴世矩嘆口氣：“是，趙汗青自己。你很奇怪我為什麼不告訴雲錦？”
江凡托著下巴：“您老知道我好奇心一直都很重。”
裴世矩道：“我其實也不想瞞著，但汗青認為，這樣才真實，而且……他知道自己或許永無露面之日，不想耽誤雲錦。”
“永無，露面之日……”江凡眼神一動：“前半生，掩護胞弟，後半生……難道……”
裴世矩緩緩道：“這局棋，我將以身入局，結局已定，接手人，他最合適。”
江凡輕嘆一聲：“給他六十年如何？”
裴世矩目中竟然略過一道暖意：“代你入世，去陪錦繡兒？傻孩子，你這六十年，無人能取代啊。”
江凡認真道：“我會讓姐姐有足夠的壽元等到那一天。”
裴世矩眼裡開始流露出慈愛：“好孩子，你的事情太大，對你來說，眾生都該是棋子，不要感情用事啊，否則這麼多人的感情，你背負不來，隻會成為拖累……”
江凡認真道：“若連感情都不想背負，您也不必猜我瞭，沒跑。”
裴世矩愣瞭下，認真看著他：“你這麼想？但不該這麼說啊。”
江凡笑笑：“下棋，從來也沒有固定套路不是。”
裴世矩凝視著他，半晌，忽然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要和我明局？”
江凡笑著：“您不是一直想找到那位和您隔空對弈的棋手麼？先假定是我如何？”
“如此，一旦判斷錯瞭，就徹底錯瞭。”
“是啊，但您在知道隻是參照的情況下，就更不容易出錯。”
裴世矩思忖半晌，暢然一笑：“好，好小子。”
“那……姐夫給我？”
裴世矩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
江凡手指微微一頓：“隻有這點時間麼……一個月後，會發生什麼？”
裴世矩淡淡道：“既然你要做我假想對手，便自己推斷吧，我想，你心裡早就有數。”
江凡緩緩點瞭點頭。
“我盡量在一個月內搞定北蠻。”
裴世矩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你做的很好，不論你是誰，迄今為止，做的真的很好。”
江凡也有些動容：“您還是不要這麼早，那話……感情用事。”
裴世矩嘆口氣：“你不說瞭，人就是感情生物麼。好啦，七爺爺走瞭，雲錦說的不錯啊，你這小子，不能和你待久瞭，容易亂道心。”
江凡起身，深施一禮：“替小子給各位爺爺帶好。”
裴世矩當即擺手：“我可不能說來見過你。抽空，自己回去一趟吧。有人，需要你……”
江凡神色微動：“您居然讓我回去……是大爺爺……？”
裴世矩嘆息一聲：“他終於要走出那一步，他也等不及瞭啊……”
江凡動容：“能實現？”
裴世矩搖頭：“不知道，但他有西王母手札，而你……”
“我有西王母。”
江凡目光閃動：“您去瞭黃金城。”
“尾隨你。”
“那麼，您可知道瞭什麼是仙？”
裴世矩淡淡一笑：“從來沒有仙，也從來都有仙，人道如山心為念，終為仙。”
說罷，哈哈一笑，大袖一擺，腳下棋盤縱橫，一步邁出，棋盤光影變幻，他似乎就融入瞭那些棋子之中，再回神，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走瞭……”
裴雲錦走進房中，有些悵然。
江凡含笑走上前：“姐姐，他已經是仙瞭，該灑脫些。”
裴雲錦目光迷離：“他……是仙？”
“紅塵仙。”
江凡笑著，將手中一物放在她掌心，握緊她的手指：“留給姐姐的。”
說罷，腳下竟然也棋盤縱橫，消失的如同七長老一般。
唯一不同，是他這棋盤，隻有縱橫交錯，卻沒有邊界……
——
“那個，姐夫……”
“別亂叫，我是趙盤。”蒙面人打斷道。
江凡呵呵兩聲：“趙盤，趙傢棋盤，這名字改得好。那麼盤前輩可知，您那顆棋子如何？”
趙盤點點頭：“我知道你總想弄死他。給我個理由？”
江凡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八字不合。”
“不是八字，是名字。”趙盤盯著他，目光凜冽。
“從他改名趙高，你就產生瞭這念頭，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