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排摸
次日中午，戴建業從清風閣調查回來。
“組長，古川正雄的確去過清風閣茶館，而且是常客。”戴建業低聲說道，“根據茶館夥計的說法，他每周二、四、五必到，偶爾周末也會去。”
方如今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每周二、四、五必到一個潛伏的特工，活動如此規律，難道不怕引起註意”
戴建業點點頭：“我也覺得奇怪。不過，他每次去都是一個人，偶爾會和茶館裡的茶客坐在一起，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
方如今沉吟片刻，又問：“茶客和茶館的夥計怎麼稱呼他”
“他們都叫他‘周老板’。”戴建業答道，“沒人知道他的真名。”
“周老板”方如今的眼神驟然一凝，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之前山田交待過，古川正雄曾經提起過‘老周’，沒想到他自己的化名也姓周。這未免太巧合瞭。”
戴建業點點頭：“確實蹊蹺。不過也許是真的巧合。”
方如今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眉頭緊鎖：“古川正雄的行蹤如此規律，化名又如此特殊，這其中一定有蹊蹺。他每周固定時間去茶館，應該不僅僅是為瞭喝茶。”
“茶館可能是他的接頭地點，但目前我們尚難以找出那個人。”戴建業面露難色。
茶館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想要查清楚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方如今停下腳步：“但如果是接頭地點，他的行為未免太過顯眼。一個經驗豐富的特工，不會如此大意。”
戴建業思索片刻，忽然說道：“或許，他們接頭的地點並不在茶館，他之所以出現在茶館，是為瞭想讓人看到他
這句話倒是提醒瞭方如今，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有這個可能。也許在茶館的不遠處，有人看著他。”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戴建業聞言神情一振，問道。
方如今沉吟片刻，低聲說道：“繼續派人監視茶館，並且在周圍暗中查訪，看看同一時間，還有什麼人會出現在那附近。”
古川正雄的時間既然如此的規律，想必那個人也是如此。
“還有，仔細查一查，古川正雄每日去茶館點的茶點也要搞清楚。”
特高課的這些特工詭計多端，很多時候傳遞信息並不會通過語言，而是其他的方式。
所以，方如今才會想到有人會在遠處觀察古川正雄。
戴建業猛地一拍腦袋，自己還是沒有組長考慮的周全。
戴建業的調查工作效率很高，下午四點鐘的時候便回來匯報。
“組長，我回來瞭。”戴建業推門而入，他徑直走到桌前，抓起水壺給自己倒瞭一杯溫開水，仰頭灌瞭下去。
跟在方如今身邊久瞭，他早已習慣瞭這種不拘小節的相處方式。
“情況如何”方如今問。
戴建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瞭幾行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瞭撓頭：“組長，我寫字不太行，您湊合看吧。”
方如今接過紙，仔細端詳起來。
紙上記錄的是古川正雄一周內點的茶點，種類繁多，沒有一樣重復。
乍一看，似乎毫無規律可言。
“組長，咱們查他點的吃食，會不會方向錯瞭”戴建業忍不住問道。
事實上，他在拿到這第一手資料時，心裡就已經開始打鼓。
這些茶點看起來太過普通，實在不像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方如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紙輕輕放在桌上：“建業，周圍能夠看清他所在位置的地方，你摸排得如何瞭”
戴建業放下水杯，擦瞭擦嘴：“對面有個大煙館，從二樓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清風閣。不過，古川正雄並沒有固定坐在某一張茶桌上。”
“大煙館”方如今眉頭微挑，若有所思。
大煙館這種地方，私密性極強，煙民們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很少會註意旁人。
如果真有人在那裡監視古川正雄，倒是個絕佳的觀察點。
“煙館的背景查過瞭嗎”方如今問道。
戴建業點點頭，神情變得嚴肅：“表面上看，煙館的老板姓程，但實際上，他的後臺是黨務處總務課的一名副組長，叫鄭志國。”
方如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鄭志國……這”
戴建業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組長，要不要我派人盯著煙館”
方如今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先不要打草驚蛇。你安排兩個人，裝作煙客混進去，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異常。記住，一定要小心，鄭志國是黨務處的人，我們不宜和他發生沖突。”
戴建業鄭重地點頭：“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華燈初上，大煙館內早已熱鬧非凡。
昏黃的燈光下，煙霧繚繞，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鴉片香氣。
幾張雕木榻上，煙客們半倚半躺，手持煙槍，神情迷離。角落裡，幾名夥計穿梭其間，送吃食、換水，動作嫻熟。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推門而入。
他身穿灰色長衫，面容清瘦。
夥計抬眼一看，是個生面孔，連忙迎瞭上去：“這位爺，頭一回來吧裡邊請！”
男子微微點頭，聲音低沉：“給我安排個二樓的包間，清凈些。”
夥計滿臉堆笑，一邊引路一邊介紹：“二樓雅間最是安靜，爺您放心，咱們這兒的煙膏可是上等貨，包您滿意。”
說著，兩人來到瞭二樓，夥計緊走幾步，推開一扇雕木門，做瞭個“請”的手勢。
男子邁步走進包間，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窗外——正對面，正是清風閣茶館的二樓。
夥計一邊擦拭著煙具，一邊笑著說道：“這位爺，您今兒運氣好，要是早幾天來，這雅間可訂不到。”
男子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故作隨意地問道：“哦這是為何”
夥計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神秘：“咱們這兒有位老主顧，常來照顧生意，出手闊綽得很。他有個怪癖，每次來都非要這間包廂不可。老板見他來得勤，又大方，便特意問清他的時間，專門給他留著。”
男子點點頭，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窗外的清風閣，語氣平淡：“原來如此。看來這位老主顧，倒是個講究人。”
夥計笑著應和：“可不是嘛！他在享受的時候，可不允許有人打擾。這位爺，您先歇著，我這就給您準備煙具去。”
說完，便退瞭出去。
男子走到窗邊，輕輕掀起窗簾一角，目光落在對面茶館的二樓。
煙館和茶樓都是沿街而建，相互之間距離不過三十幾米，而清風閣的二樓很多時候都是開窗的，從煙館這邊的雅間看過去，幾乎是一覽無餘。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低聲自語：“果然是個好地方……”
旋即拉上瞭窗簾。
不多時，夥計拿來瞭幹凈的煙具以及大煙膏，看男子還站著，便笑著道：“先生，您請躺下，我這就給您點上。”
雅間內，一張雕臥榻靠墻擺放，榻上鋪著素凈的佈墊子，角落還放著一個繡著祥雲紋的靠枕，顯得整潔而舒適。
男子點點頭，依言躺下。
夥計熟練地將煙膏挑在煙槍上，用火捻子輕輕一烤，煙膏立刻冒出縷縷青煙。
他一邊操作，一邊笑著介紹：“先生，咱們這兒的福壽膏可是上等貨，用的是雲南最好的煙土，熬制時還加瞭沉香和甘草，吸一口，包您神清氣爽。”
男子聽著，連連點頭，似乎頗為滿意。
等夥計說完，他擺擺手：“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
夥計應聲退出，輕輕帶上門。
男子聽到腳步聲遠去，立即將點燃的煙槍放到一旁，臉上的閑適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
他迅速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簾子的縫隙，目光鎖定對面清風閣的二樓。
過瞭一會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型望遠鏡，將鏡筒對準對面的清風閣。
透過鏡片，清風閣二樓靠窗的茶桌清晰可見。
隻要沒有茶客遮擋視線，桌上擺放的茶點一目瞭然。
組長說的果然沒錯，如果古川正雄在對面點瞭什麼茶點，的確是可以看清楚的。
一個小時之後，男子按瞭按桌上的銅鈴，夥計聞聲推門而入，臉上堆著笑：“先生，您還有什麼吩咐”
男子坐直身子：“這間雅間我很滿意，以後就留給我用吧。”
夥計聞言，面露難色，搓瞭搓手道：“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間雅間是錢先生特意交代過的，雷打不動的規矩，咱們不好破例。”
男子眉頭微皺，語氣依舊淡然：“我可以加錢。”
夥計苦笑著搖頭：“錢先生是老主顧瞭，這麼做不合規矩。而且人傢也是提前付瞭錢的，咱們不能壞瞭信譽。”
男子沉吟片刻，忽然提議：“不如這樣，錢先生來的時候，我就不來；他不來的時候，這間雅間就歸我用。如何”
夥計一時語塞，撓瞭撓頭：“這事兒我做不瞭主，得問問掌櫃的。”
他轉身出去，不多時，掌櫃推門而入，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先生，聽說您想訂這間雅間”
男子點點頭，將自己的提議重復瞭一遍。
掌櫃琢磨片刻，道：“那位錢先生來這兒的時間非常規律，每周二、四、五必到，周末偶爾也會來。隻要您避開這些日子，這間雅間就歸您用。當然瞭，周末能不能用，還得提前問櫃臺，我們這裡也有電話。”
男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說定瞭。對瞭，你們這裡的藥膏的確不錯，再上一個。”
掌櫃點頭哈腰地退瞭出去，夥計也跟著離開。
男子重新坐回窗邊，目光透過簾子的縫隙，望向對面的清風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