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陰暗，整個臨城都被籠罩在這種陰沉的氣氛中，雨水不止沖刷著宅子上方瓦簷裡的灰塵，也將地面上的青石板道沖洗的幹幹凈凈。
方如今搓著手，坐在二樓的小廳裡，目光透著窗外的的層層雨簾，看著街對面的地方，那是石田裕子回來的路。
一個小時前，已經派李康去預定的匯合地點接瞭，按理說早就應該回來瞭，但等瞭很久卻還是沒有動靜。
一些行動隊員已經開始急躁起來。
石田裕子的身份特殊，在本案中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在接頭的過程當中，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保護，存在著諸多的不確定性。
“鈴……”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激靈，隻有方如今慢慢地拿起瞭電話：“喂？”
電話那頭是趙旭天。
這裡的電話是由臨城站電訊組轉接過來的，即使趙旭天知道這個電話號碼，也查不到安全屋的地址。
“方隊長，我們在湖邊發現瞭李垣曾經住過的小船，可是上面並無李垣的蹤影，這個傢夥已經消失在瞭我們的視線之中。你那邊怎麼樣，那個日本女人回來瞭嗎？”
有人道：“你們就是先吃蘿卜淡操心，隊長抓瞭那麼多的日本間諜，就是這兩個從他手裡跑瞭，又能怎麼樣？”
石田裕子的出現，讓行動隊員們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落瞭地。
人是鐵，飯是鋼，吃飯的事最大！
旁邊的行動隊員看到他們這位隊長現在竟然還有心思吃包子，也都是不太理解。
方如今冷笑起來，伊藤廣志都已經自身難保瞭，竟然還想著救自己的同伴，想法未免太簡單瞭。
他對著包子輕輕吹瞭一口氣，用筷子將包子褶匯聚成的龍眼拔開，露出裡面的新油肉湯來。
李垣兩次出現在臨城，再然他全身而退，這有點太說不過去瞭。
伊藤廣志在苦笑之後，講述瞭自己來臨城的始末，尤其是把自己無緣無故地暴露一事說的很詳細，他也想著讓石田裕子幫著自己分析分析。
反駁的聲音很快就出現瞭：“你們還是不是搞情報工作的，日本人的一個運輸小組的破壞力能夠跟一個情報小組比嗎？再說瞭，隊長不是還說這次特高課很有可能從上海派人過來調查，這可是一條大魚啊，要是脫鉤瞭，那實在是太可惜瞭。”
石田裕子微微點頭。
李康將石田裕子帶到瞭二樓的小廳之中。
這邊正議論著，方如今對他們招手，讓他們過去吃包子。
想是這麼想，可趙旭天是真不甘心。
伊藤廣志的槍口就頂在她的額頭上，石田裕子以為自己鐵定要死瞭。
“趙隊長，我看還是再等等吧，也許一會就會有消息。”
石田裕子搖搖頭，在給準備好的白紙上寫道：“一般都是三浦會找人和伊藤聯絡。他們進入臨城之後便設置瞭三個死信箱，但死信箱的地址事關保密，他是不會告訴我的。”
她猛然意識到伊藤廣志的手槍裡根本就沒子彈，這麼做的目的完全就是為瞭詐自己。
“有個屁！剛才讓你吃的時候你不吃，現在想吃瞭，晚瞭！”
也就是在眾人將包子吃完的時候，大門外響起瞭敲門聲，守在門洞裡的人將大門打開，讓李康等人讓瞭進去。
包子倒是還有一些，直不過那是特意給李康等接應的兄弟以及石田裕子留著的。
他擔心趙旭天這隻螳螂在捕蟬的時候，難以騙得過身後的黃雀。
“還沒到著急的時候。”
既然對面不是“魚鷹”，那他的身份就十分可疑。
這個消息可是令方如今感到振奮無比。
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
“伊藤知道三浦等人在什麼地方落腳嗎？”
他思來想去，還是坦言自己就是薛老板。
“怎麼樣，我說什麼來著，咱們隊長就是那能掐會算的諸葛亮，說這女人回來，她就一準兒回來。”
“趕緊吃啊，香的很！”
反正接頭時不予以監視的主意都是方如今出的，即使李垣這次脫鉤瞭也是情有可原。
“目前還沒有！”
“是啊，這件事對隊長可是大大的不妙，尤其是副站長那裡，平時有好事的時候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可一旦出瞭事，你看他還能給咱們好臉色嗎？”
這對於伊藤廣志而言，是黃泥巴掉褲襠裡瞭。
石田裕子在伊藤廣志面前充分展示瞭一個女人的脆弱和無助，這激起瞭伊藤廣志的同情心。
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石田裕子不由地感慨萬分。
眾人低低發出笑聲。
當然瞭，這讓石田裕子感到大為震驚。
行動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動地方。
這是特意讓人從包子鋪裡買的，用作眾人的夜宵。
人群當中並沒有女人，李康站屋外抖抖身上的雨水，又跺跺腳，這才將早已經換成男子打扮的石田裕子帶進瞭屋中。
“剛才我發愁的一個包子都沒吃，現在感覺餓瞭，還有沒有包子瞭？”
在數到三的時候，伊藤廣志真的扣動瞭扳機。
而且，伊藤廣志還透露出真正的“魚鷹”很有可能就是專門負責臨城方向的情報組組長三浦和一。
“不錯，閆建波和崛部隆一你們都知道吧，別說是閆建波瞭，就是一個崛部隆一都能把整個二十六師戳的千瘡百孔，就更別說那些有好幾個情報員的情報小組瞭。”
這都已經火燒眉毛瞭，怎麼就一點不著急呢？
然而，石田裕子隻是聽到瞭“咔嚓”一聲，手槍並沒有擊發。
他手下這些情報隊員們看著一個個人五人六的，但是跟日本人一比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瞭。
至於脖子上的傷，索性就歸結到瞭秋田真宏的頭上，反正伊藤廣志也沒有機會向秋天真宏去核實。
“他們兩個確實有些不合。三浦和一懷疑伊藤廣志早就被你們策反瞭，而‘輕舟’小組的暴露也多半與伊藤廣志有關，所以對伊藤廣志極為不信任，甚至還派瞭人跟蹤。”
但這個時候並不是非得有瞭確鑿的證據才會處置一個被特高課認為可疑的人。非常時期，有非常時期的處置方法。這種情況在特高課也是比較普遍的。
她自問在對答中並沒有出任何的紕漏，伊藤廣志雖然懷疑，但並沒有任何證據。
石田裕子和李垣的線索一斷，就和上海來的日本間諜和本地的潛伏間諜徹底地失去瞭聯系，這可如何是好？
幾名行動隊員低聲議論瞭起來。
趙旭天手下的隊員以後還怎麼跟伊藤廣志？
如果跟的話，應該保持一個什麼樣的距離。
方如今又問：“我聽你的意思，伊藤廣志對他的上司三浦是不是有不少的意見和牢騷？”
方如今掛上電話，打開放在八仙桌上的籠屜，裡面放著十幾個包子，個頭不大，但白生生的面裡透著股欲揚溢而出的鮮美油意，讓人看著就有些眼饞。
總部的電報可是說接頭的人是“魚鷹”，而並不是“薛老板”。
“我說你可是真能沉住氣，都什麼時候瞭，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呢！”
趙旭天也是叫苦不迭，本來李垣從瀾水咖啡館出來之後不久，他就安排瞭人跟蹤，但對方連著幾個反跟蹤動作就甩掉瞭跟蹤的情報隊員，氣得趙旭天隻想罵娘。
“對，對，不影響大局，不影響！”
“薛老板”應該是正在接受審查和甄別才對，怎麼又被派到瞭臨城，特高課到底想幹什麼？
在震驚之餘，石田裕子也做出瞭一個日本女將的應有的反應。
“伊藤廣志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
方如今看到石田裕子平安回來，也是心中大定。
“約定瞭下一次的接頭時間瞭嗎？”
後來，還是方如今再次招呼大夥兒，他們這才走過去，將一個個的包子拿起來。
“應該是光華公司等地，他曾經說過哪怕已經來不及瞭，也一定要盡量多救出幾個同胞。”
“哎呦，我的方老弟啊，也是，你不用太著急，畢竟你的手裡攥著那女人的命脈。可是我就不同瞭，李垣就像是個斷線的風箏，現在不知道飛到哪裡去嘍。”
“呃……”趙旭天也是沒招兒瞭，還能怎麼樣，那就等吧。
沒想到三浦和一對自己炮制的反間計，倒是十分配合，趙旭天監視跟蹤李垣，起到瞭不小的作用。
根據石田裕子轉述的背景資料，三浦和一可是特高課總部若幹個情報組中相當有能力的組長，妥妥的一條大魚。
這次她用自己的袖珍手槍指著伊藤廣志的胸口。
“我很高興你能回來，裕子小姐！”
“明天晚上七點，大華電影院。”
方如今讓石田裕子去休息，而自己則是繼續留在小廳中分析案情。
伊藤廣志和三浦和一之間的矛盾，應該是今晚最大的收獲瞭。如果能夠好好地利用一下，對案子的偵破絕對是大有幫助的。
李康見方如今正在思考事情，便躡手躡腳地下瞭樓，並叮囑樓下的隊員保持安靜，切忌不能影響方如今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