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齊芷怡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心中泛起一絲惆悵。
柔姐姐近來心緒不佳,因得知徐絡孕事,病情又加重,而自己的哄勸卻起不瞭作用。
玉嬿趴在榻上,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擺弄一串琉璃珠子,珠子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齊芷怡轉身走到榻邊坐下,伸手輕輕摸瞭摸女兒的頭。
“嬿嬿乖,自己玩會兒,母嬪去照顧柔娘娘。”
玉嬿乖巧地點點頭,繼續玩她的琉璃珠子。
“娘娘,徐貴嬪宮裡的黛頤來瞭。”
傾翎挑開珠簾,帶進一陣帶著藥香的秋風。
齊芷怡指尖一頓。
徐絡晉位貴嬪的旨意三日前才下,今日就差人來訪,倒像是急著要全宮都知道她如今風光。
她將玉嬿交給乳母,理瞭理素絹中衣的衣襟。
“請進來罷。”
黛頤走進屋中,看見齊芷怡坐在軟榻上,輕笑著給她行禮。
“我傢娘娘新得瞭高麗參,想著齊嬪娘娘素日體弱,特地讓奴婢送來。”
齊芷怡輕輕點頭,眼波溫柔如水,示意傾翎接下那包藥材。眉眼彎彎,唇角噙著溫和笑意。
“有勞徐貴嬪費心,也替我多謝她。聽聞貴嬪胎象不穩,這般貴重之物合該自己留著才是。”
黛頤垂眸,看著自己素凈的衣襟,柔聲道。
“娘娘如今孕中辛苦,少府的吃食多有不合口味之處,不過太醫說娘娘胎氣已固,倒是齊嬪娘娘......”
她的目光掃過齊芷怡單薄的肩膀。
“六公主日漸活潑,娘娘更該保重身子。”
齊芷怡微微垂眸,長睫輕顫,遮住眼底神色。
徐絡如今有孕在身,在這個時候差人給自己送東西,還明裡暗裡都在說自己與六公主在宮中過得不好......
窗外的銀杏葉突然沙沙作響。
“替本嬪謝過徐貴嬪。”
齊芷怡攏瞭攏鬢發,突然咳嗽起來,慌得傾翎連忙拍背。
玉嬿從乳母懷裡掙出來,舉著琉璃串就往她嘴邊送。
“母嬪吃藥藥!”
齊芷怡強壓下喉頭的腥甜,接過那串琉璃珠子,輕輕在玉嬿的小鼻子上刮瞭刮。
“小壞蛋,母嬪沒生病,這珠子還是留給你玩吧。”
她把琉璃珠子放回女兒手裡,又咳瞭兩聲,才繼續對黛頤道。
“本嬪身體不好,也不是一兩日瞭,不勞徐貴嬪掛心。”
黛頤見狀識趣告退,臨走時慣性瞥瞭一眼案頭那碗褐色的藥汁。
齊芷怡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吩咐傾翎送客。
十月二日,天還沒亮透,她就被玉嬿用小巴掌拍醒瞭。
齊芷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女兒粉雕玉琢的小臉,正笑嘻嘻地趴在自己身上。她睡意全無,笑著摟住女兒。
“嬿嬿怎麼醒瞭?”
“母嬪生辰快樂!”
玉嬿奶聲奶氣地祝壽,撐著她的手臂就要往她懷裡鉆。
齊芷怡寵溺地笑瞭笑,將女兒摟進懷裡,捏瞭捏她的小臉蛋。
“嬿嬿今日怎麼這麼乖?”
小姑娘穿著新做的絳色流光錦襖裙,發頂紮著兩個小鬏鬏,活像年畫上的抱鯉童子。
“母嬪看!柔娘娘給的!”
那是一對翡翠間碧玉的金釧,本應是臂鐲,卻正正好好套在玉嬿藕節似的手腕上。
齊芷怡怔瞭怔,昨日柔姐姐差人送來的分明是套文房四寶,說是預備給玉嬿將來開蒙用的。
玉嬿天真地看著母親,晃瞭晃手腕,金釧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柔娘娘說......”
她努力回憶著。
“說母嬪戴著好看,但嬿嬿先替母嬪保管。”
說著就要往下褪金釧。
齊芷怡忙按住她的手,眼眶有些發熱。
“母嬪知道嬿嬿最乖瞭,柔娘娘送母嬪禮物,嬿嬿替母嬪收著,母嬪很開心。”
玉嬿仰著小臉,似乎是在思考母嬪的邏輯。她雖然才四歲,但也知道柔娘娘身體不好,素日裡總在殿裡躺著,母嬪經常去看她,偶爾還會帶著自己。
齊芷怡將玉嬿抱在懷裡,輕聲道。
“柔娘娘身子不好,母嬪要時常去陪她,嬿嬿會不會不高興呀?”
“母嬪陪柔娘娘,嬿嬿陪母嬪。”
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著,還煞有介事地點瞭點頭。
齊芷怡愣住,隨即被一股暖流淹沒。她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裡,下巴抵在女兒的頭頂,眼中滿是動容。
十月中旬,劉言宜難得起瞭個大早,趁秀兒還在給她梳頭,她便披著羽紗薄被,坐在窗前,逗著籠中金翅雀。
秀兒拿起一支藍寶石蜻蜓頭花,對著鏡子比瞭比,又輕輕放下。
“主子,真要戴這個嗎,會不會太惹眼瞭?”
劉言宜逗弄著金翅雀,聽見秀兒的話,頭也沒回。
“戴著吧。”
自中秋宴後,許是宮中輪流得寵的幾位不宜侍寢,皇上翻牌翻到她的次數便勤瞭些。她雖收藏瞭不少帷帽,卻也隻能做閨房之樂,平日裡穿不出去,便在別處用些心。
與其愁悶律兒過繼於誰,不如自己趁機會升到有資質撫養律兒的地位。
秀兒見她堅持,便也不再勸說,拿起那支藍寶石蜻蜓頭花,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發間,又替她挑瞭幾樣珠釵,插在鬢邊,這樣一來,劉言宜便如秋日芙蓉般嬌艷欲滴。
深秋時節,晝夜溫差大,趙楓著瞭風寒,咳嗽不止,身子也越發虛弱。
皇上的賞賜依舊源源不斷地送入殿中,然而趙楓卻無心再去查看。這些天她總是昏昏欲睡,醒瞭就咳嗽,喉嚨裡仿佛有刀片在刮。
琰瑤端著藥碗,輕聲勸道。
“娘娘,喝點藥吧,喝瞭藥才能好得快。”
趙楓皺著眉,擺擺手。
“這藥太苦瞭,琰瑤,本宮不喝。”
琰瑤無奈地嘆瞭口氣,又舀起一勺藥吹涼,遞到她嘴邊。
“娘娘乖,喝瞭藥,奴婢給您拿飴糖吃。”
趙楓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張開嘴,將那勺藥喝瞭下去,她苦得直皺眉頭,伸長舌頭。
“快,快拿飴糖來!”
琰瑤連忙將藥碗放在一旁,從袖中拿出一包飴糖,剝開一顆送進她嘴裡。
趙楓含著飴糖,甜味在口中散開,沖淡瞭藥的苦澀。
她這才緩過氣來。
“這藥實在是太苦瞭,琰瑤,本宮何時才能好起來啊?”
琰瑤替她掖好被角,輕聲道。
“娘娘這是風寒,要多喝藥,飲食上忌口辛辣,多吃清淡的,再過些日子就能痊愈瞭。”
趙楓點點頭,縮進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眼睛。
“琰瑤,你說,皇上還記得本宮嗎?”
琰瑤心中一酸,她知道娘娘這些日子總念著皇上,怕自己步瞭端穆夫人後塵。
“娘娘,皇上政務繁忙,哪能日日來啊?”
趙楓嘆瞭口氣,她何嘗不知道這些。隻是最近身子不爽利,宮中冷清清的,總覺得委屈。
“本宮知道,隻是……”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梁冠尖細的嗓音。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