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閑茶夜話
當天夜裡，孔晚青將有些日子沒見的朱竹清和馬紅俊二人叫到瞭自己的宿舍裡。
——孔晚青沒在的日子，他的宿舍一直是由馬紅俊和朱竹清兩人輪流打掃的，想著要是孔晚青忽然回來，至少不用費力去打掃住處。
待朱竹清和馬紅俊在桌子側邊坐好以後，雲鶴將剛倒好的茶水推到他倆的面前：“嘗嘗，這可是你們老師當年親手炒的茶。”
孔晚青看瞭雲鶴一眼，沒說話。
馬紅俊愣瞭一下，抓住雲鶴話語中的重點：“當年？”
老師的年紀和自己沒差多少吧？記得上次弗蘭德院長給他測試骨齡的時候不是說他隻有十二歲，隻比自己大一歲嗎，而眼前這個人……
看起來應該有二十多歲瞭吧？
還當年……
莫非是師父小時候認識的朋友？
……那這炒茶技能點亮的時間未免也太早瞭吧！
至於朱竹清……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孔晚青瞭，那個時候孔晚青不過是隻受瞭傷的鳥類魂獸，根本就沒有什麼‘當年’可言。
但不管朱竹清和馬紅俊如何滿頭問號的看雲鶴，他也不像是要解釋的樣子。
……
朱竹清將視線從雲鶴身上移開以後，落在瞭面無表情的孔晚青身上，見他沒有出言阻止以後才低頭看向面前這杯雖然冒著熱氣但卻沒有半點茶香，甚至就連半點茶色都沒有的‘茶水’上。
茶杯入手溫潤光澤，能清晰感受到茶水的溫度透過茶杯熨燙著她的手心。
——很顯然，這套茶具並非是學院裡的。
思緒到處亂飄的朱竹清察覺到孔晚青在看著自己，於是低頭輕輕啜瞭一口。
其實茶水入口的那一瞬間朱竹清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
對，什麼味道都沒有。
沒有茶葉的味道也沒有熱水的味道，就像是喝瞭一口察覺不到溫度的水霧一般沒有實感。
“喀——”
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瞭一聲空明而清脆的聲音。
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是上好的骨瓷落在地板上摔瞭個稀碎，又像是凍到瞭極致的冰忽然從中間破碎炸開一般通透。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朱竹清下意識睜開瞭眼，但她此時的眼前卻並非是剛才的房間，而是一片帶著薄霧的淺青色竹海。
浸透瞭春意的雨滴從天空中灑下，穿過簌簌作響的竹葉落在剛撐開泥土的嫩草葉上，然後在草葉上滾瞭一圈，最後落到瞭潮濕的泥土裡。
一顆，兩顆，千萬顆。
竹林、泥土、嫩草葉。
這一切一切仿佛隻在一瞬之間就發生瞭，卻又讓朱竹清有一種時間過去瞭很久的錯覺。
直到她的耳畔輕輕柔柔的響起瞭雨滴劃過樹葉的聲音，直到鳥雀的羽翼從雲上飛快地拂過彩虹。
她感覺她就是那片竹林，她就是那片草地，甚至那片潮濕的泥土也是她，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著天空中灑下的甘霖。
她就像一節埋在地底的竹鞭，在春雨的澆灌下忽然生出瞭無限的力量，讓她努力地向上生長著。
然後，她頂開瞭身上厚重的泥土，看到瞭那一點穿越瞭無數竹葉最後落在她身上的光芒。
……
“竹清。”
朱竹清猛然睜開瞭眼，發現她依舊在那間再普通不過的教師宿舍裡，孔晚青依舊面容平靜的坐在她的對面，仿佛方才呼喚她的另有其人。
雲鶴歪過頭，將下巴擱在右手掌心上，清風一般俊逸瀟灑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炫耀的味道：“怎麼樣？我就說味道不錯吧？要不要再來一杯？”
說著，他還真端起茶壺往旁邊空餘的杯子裡倒瞭一杯茶水。
然後朱竹清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分明她剛才隻是啜瞭小小的一口，怎麼這會兒手裡的杯子就空瞭呢？
這個時候，她扭頭看瞭一眼馬紅俊，恰好看到閉著雙眼的馬紅俊正不斷將杯子送到嘴邊。
瞬間，她就明白瞭剛才的自己究竟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都做瞭些什麼。
隻是……也許……應該……或許……她當時的表現沒小紅現在這麼誇張吧？
懷著一種微妙的心情，朱竹清的視線再次落在瞭雲鶴推向她的那隻茶盞上，然後伸出瞭手。
——甚至此時的她已經忘記繼續深究孔晚青的事瞭，滿腦子隻想著再體會一遍剛才那種如沐甘霖的奇妙感受。
然而等朱竹清端起茶盞才發現茶杯裡的水已經完全結成瞭冰，別說喝瞭，就算是倒出來也隻會在桌子上骨碌碌打轉的那種冰。
就在她正疑惑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孔晚青淡淡開口：“一杯足矣，莫要貪杯。”
朱竹清愣瞭一下，然後順從地放下瞭手中的茶盞。
雲鶴換瞭一隻手撐下巴，然後翻瞭個風味兒十足的白眼：“嘁，我就知道。”
孔晚青轉頭看著雲鶴：“他們此時喝‘浮生’為時過早，你應該知道。”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嘛。”雲鶴聳聳肩，笑得狡黠：“畢竟要是他們倆真不能喝，恐怕我早在煮茶的時候就被你阻止瞭，對吧？”
孔晚青沒有回答雲鶴的問題。
不過據雲鶴對他的瞭解來看，這種時候孔晚青多半是默認瞭，於是他看向朱竹清時臉上的笑容更深瞭幾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是叫朱竹清，對吧？”
“嗯。”朱竹清點點頭。
滿過八歲的朱竹清面容和身形都尚未長開，加上她頭上一左一右的頂著兩個貓耳朵狀的發髻，顯得她就像一隻小奶貓一樣乖巧可愛。
隻可惜她的武魂不是什麼粘人乖巧的傢貓，而是行走在暗夜與死亡之中的幽冥靈貓，賦予瞭她不同尋常的清冷氣質，讓人無端覺得她有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距離感。
“我聽晚青提起過你。”雲鶴上下打量瞭朱竹清一番，眼神略有幾分微妙：“你的天賦很不錯，未來的魂師界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就在朱竹清想說點什麼時候，坐在一旁的馬紅俊忽然怪叫瞭一嗓子：“嗷！太他娘的爽瞭！”
朱竹清轉過頭看瞭馬紅俊一眼，倒是打消瞭繼續說話的念頭，恢復瞭一如既往地沉默。
“剛才我喝的是什麼玩意兒？怎麼感覺比索托城最有名的杏花酒還好喝？！就好像……就好像……”馬紅俊拍拍自己肉肉的臉蛋，一臉驚奇的看著雲鶴，一時間竟言語匱乏到完全形容不出來剛才的感受：“哎！反正就是喝瞭感覺通體舒泰，爽得飛起！還有沒？再給我整一杯！”
“這可是當今世上絕無僅有的‘浮生’茶，旁人別說是千金，就是萬金也難得一片，能喝上一杯你就知足吧。”雲鶴見馬紅俊這副模樣，不禁想到瞭當年自己第一次喝‘浮生’的樣子，有些好笑地指瞭一下桌上那個被凍成瞭冰的茶杯：“再說，就算是我想給你喝，你師父這也不讓啊。”
“哦……”馬紅俊看著桌子上被凍得梆硬的茶水，扁扁嘴似乎感到有些可惜。
孔晚青屈指敲瞭一下桌子：“今天我叫你二人前來本是想看看你二人在這段時間裡的修煉成果，但現在看來此事隻能放到明天瞭，回去修煉吧。”
雲鶴貼心的將孔晚青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完：“喝下‘浮生’茶之後的半個時辰內精神的凝聚度和魂力的活躍性都會大幅增加。”
馬紅俊愣瞭一下，當然沒有對雲鶴的話產生什麼懷疑，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來：“那師父早點休息，我回去修煉去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