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3章 一位伯爵死瞭

降雪終於停止,隨著太陽的回歸,白雪皚皚的世界迅速變得泥濘不堪。

盧瓦爾河地區以及佈列塔尼半島根本不可能出現凍土情況,該地區唯有寒潮襲擊時才會氣溫驟降,天氣剛一回暖,縱使是最寒冷的一月份,最高氣氛也能沖到十攝氏度。

雷恩城外迅速變回灰褐色,吹面的風已經毫無凜冽感,整個世界泥濘不堪,處處是冰涼黑泥,唯有羅馬古道迅速回歸幹燥。

是時候回傢瞭!

雷格拉夫在雷恩收服一小撮麥西亞遺民是意外之喜,他決定立刻履行承諾,帶領新封的肯特男爵與其三百多名男女老少去安茹。

他必須大張旗鼓地帶人離開,這樣四位亟待回傢的佈列塔尼人男爵,就能高高興興看著“外來者”離開科唐坦半島瞭。

城內積雪快速消除,石板路回歸本來面目,就是成為的村莊陷入泥濘,森林地帶依舊濕漉。

雷格拉夫已經不想再等,他下達瞭回傢的時間,現在出發之時已到,準備好行囊的人們聚集在依舊有些泥濘的城外。

滿載物資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肯特男爵本格伍爾夫與他的民眾站在一起,在他們身旁屹立著規模龐大的騎兵。他們沒有絲毫的恐懼,恰恰覺得無比欣慰。

因為騎兵中飄揚著一面藍底黃紋的真正麥西亞王旗,其餘的大量旗幟都是白底黃紋的簡略版本。

即便這群騎兵主要來自於安茹,現在就是麥西亞軍隊無誤,曾經海島上的那個麥西亞王國可從未有過如此龐大的騎兵隊。

三百披甲騎兵已經是龐然大物,他們在陽光下集體亮相,頭盔被曬得鋥光瓦亮,高舉的騎矛泛著寒光。

本格伍爾夫覺得溫暖無比,四位佈列塔尼首領目睹這一切,不由得心生刺骨寒意,他們紛紛欣慰慨嘆:“至少在他發動進攻前我就投降瞭,我依舊是貴族。”

明知回安茹的佈列塔尼人維特雷男爵知道他們會途徑自己的地盤,甚至惹不起的他幹脆承諾,待雷格拉夫的大軍過境就提供一批糧草犒勞軍隊,順手也資助那群“瑟堡遺民”。

一雙雙眼睛看著雷格拉夫的後腦勺,把金色馬尾在微暖的風中飄逸自如。

雷格拉夫要與雷恩大主教禮節性地最後說上幾句。

“雷恩既然已經是我的領地,我可以要求本地提供賦稅。不過我已經免除麥西亞王國今年和明年稅負,雷恩是我的新領地,我的政策適用於全部領地。”雷格拉夫特意強調道。

“哦!您真是一位仁慈又廉潔的貴族。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瓦納留斯雙手並攏,虔誠又客套地回應。

雷格拉夫繼續大方地微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新的戰爭即將展開。等到明年春天,我的軍隊依舊會從雷恩城過境。”

“新的戰爭?!”

“對。結束一切戰爭的戰爭。漫長的內戰將會結束,我將參與滅亡皇帝的最後之戰,法蘭克也會徹底改變。”

雷格拉夫說得心潮澎湃,瓦納留斯聽得心驚肉跳,後者隻能咬緊牙關沉下頭來,沉寂瞭一陣子再無奈地說:“祝願您取得勝利。”

“我當然會勝利!我們必勝。”雷格拉夫聳聳肩,又微笑道:“感謝我的勝利吧!說不定我那時候心情好,還會免除雷恩伯國846年的賦稅。”

厭惡戰爭的瓦納留斯不希望各種紛爭,所以當初佈列塔尼人不斷侵蝕領地、討要錢糧的時候,他就頻頻提供財物以綏靖。雷格拉夫完全反過來,做瞭新的雷恩伯爵非但不索要貢品,還承諾免除稅賦,他憑什麼?真的是仁慈?

“皇帝”洛泰爾必敗無疑,麥西亞將是討伐軍的一部分,戰爭之後估計雷格拉夫的爵位就會坐實,屆時他再履行承諾,整個整個雷恩地區就是整個兩年不納稅,這對凋零的民生真是強大的助力。

雷格拉夫沒有再絮叨,他翻身上馬,在親信的陪同下回到車隊。

此刻雷登修道院長康沃因,帶著那一口扭曲的舊銅鐘,暫時就住在雷恩城內。新的雷恩伯國理論上已經包含整個科唐坦半島,加之與佈列塔尼王的條約已經開始生效,雷恩大主教意識到,自己在理論上已經可以管理一大片區

域的信仰事務。

一度打的頭破血流的己方握手言和,剩下的就是教會出面安撫凋敝民生。瓦納留斯覺得此乃天主賜予自己的使命,他振奮起來,決定立刻著手解決戰後爛攤子,首當其中就是籌備一場盛大的聖誕節彌撒,為死者鎮魂,為生者

祈禱。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很滿意雷格拉夫迄今為止的作為,他披上大衣低調地坐在有棚馬車內。騎兵護送著這位大主教,安置在一輛車的巨大木十字架,隨隊伍平穩移動。

凡是婦孺老人都擠在一輛輛車,隻要有足夠的空間,男人們也都坐上車。沒有人願意真的徒步走回安茹,由於隊伍裡的馬匹和毛驢比較多,雷格拉夫壓榨畜力,他的行動速度已經很快。

某種意義上這支隊伍已經實現騾馬化,行進在平坦筆直羅馬古道硬邦邦的夯土地基,中途不加停留,整個白天可以行進三十公裡。

由於距離冬至日不遠,白晝時間已經迅速縮得僅有十個小時,且還在快速萎縮。倘若是純粹騎兵,雷格拉夫咬咬牙一個白天就能抵達安茹。隊伍裡有著大批婦孺、輜重物,已經守不住劇烈顛簸的哈特加,他也就愛惜馬力緩速

前進。

回傢的隊伍當天即抵達維特雷男爵的領地,他們就在當地留宿,雷格拉夫更是住在瞭村莊瞭。當地佈列塔尼人震驚地看到浩浩蕩蕩騎兵隊過境,迫於恐懼,看熱鬧的人不多,一雙雙眼睛鬼鬼祟祟藏匿於門縫,沒有人打算和麥

西亞王接觸,大傢默默祈禱他們明天一早全部離開。

第二天,帶上男爵的貢品,雷格拉夫履行承諾立刻離開,又在這天下午抵達瞭本地區的交通十字路口??聖戈特修道院(今Laval)。

曾經不服管的維特雷首領控制交通,導致雷恩大教堂與東部聖戈特修道院總是失聯,既然首領成為麥西亞王封的男爵,任何向往來修士討要過路費的行為都該放棄。好消息傳到聖戈特修道院的教士們,他們一度恐懼突然出現

的大軍,現在恐懼完全化作瞭欣慰。

聖戈特修道院就是雷恩教區最東部的機構,理論上它也成為雷恩、安茹和勒芒的三方分界節點。實力為王的時代下,雷格拉夫完全具備侵吞勒芒伯國領地的實力,他不想太過於貪婪,除非那個年輕伯爵高茲伯特打算將爵位拱

手相讓。

但是按照計劃,明年戰事再起時,麥西亞軍將以純騎兵的姿態北上。雷格拉夫決定恪守父親留裡克的安排,新的遠征隻組織騎兵,然後沿著羅馬古道推進,他已經想好瞭進軍路線方案,於是過境勒芒變得非常有必要。

突然,隊伍自修道院全面南下,至此道路整體非常筆直,古道繞開瞭惱人的沼澤地,也繞開瞭危機四伏的大森林,不久就抵達瞭安茹伯國最北方的村莊。

至此看起來前後長達兩個多月的冬季戰爭到此為止瞭。

雷格拉夫想回到安茹城好好睡上幾天,不止他這麼想,麾下戰士全都想著吃上烤肉喝上葡萄酒,再洗幹凈全身的污垢,美美地呼呼大睡,然後迎接聖誕節更大的慶典。

才是看到安茹的城墻,戰士們就困意上湧,所有緊繃的精神都松懈下來,結果不出意外的出意外瞭。

留駐安茹城的南特使者一直等到降雪結束都沒有得來西亞王,使者也已經與南特城失聯,整個人陷入進退兩難中。

就在使者過度著急打算擺爛之際,突然城市北方出現一支旗幟飄揚的隊伍,麥西亞王終於回來瞭。

使者根本懶得糾結國王為何從正北方回來,所以當雷格拉夫打扮成壯年戰士的模樣,騎著一匹黑馬大搖大擺進城,接受民眾們的歡呼,偏偏他行進到最大教堂門口時,突然有帶著南特伯爵徽章的男人沖出人群,然後高舉徽章

半跪在駿馬前。

男人的眼神顫抖中帶著祈求:“偉大的麥西亞王!我是南特伯爵的使者,我......有要事匯報。’

“威伯特的人?他有什麼要說的?”雷格拉夫表情很愜意。

“他!他快死瞭。”

“啊?威伯特?”

明顯公然通報此事有悖國王進城的歡快氣氛,著急的使者咬咬牙狠下心來,豁出命來匯報:“我的主人!南特伯爵威伯特大人!他要死瞭。”

使者特別強調“死亡”一詞,聽起來非常無厘頭,可雷格拉夫突然一想,一個多月前的雷登廢墟一別,自己就註意到威伯特精神狀態很糟糕。“啊?他真的出事瞭?”

“我已性命擔保,倘若我又半點假話,我甘願被您下令絞死。”半跪的使者堅定說。

歡快的氣氛到此結束,明天陽光普照,所有人享受著冬日裡罕見的溫暖,雷格拉夫繃起臉渾身一震惡寒,他知道自己設想的休假計劃要泡湯瞭。

“傳我命令!”他盯著使者的臉吩咐手下:“我要突擊去一趟安茹,騎兵住宿一宿,明日開拔!”

雷格拉夫本以為待在安茹的老埃裡克可以告訴自己更多情況,結果他下瞭馬才知曉,自己歸來的老將冒著大雪就趕到瞭南特,掐著手指算那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瞭。雷格拉夫已經猜到威伯特是罹患瞭致命的“熱病”,此病幾乎

都是因為傷口感染,作為貴族的威伯特理應得到很好照顧,按理說他縱使有傷也該痊愈。

既然威伯特已經病重,病情發展到現在幾乎已經無法治愈,說不定他已經給病故瞭!或者也已經被折騰的隻差半口氣,留給自己探望的時間已經不多。

使者透露瞭非常重大的事務,那就是威伯特打算在臨死前將南特城貢獻出來,結盟到此為止,南特徹底成為麥西亞國王的直轄地。

此事固然是好事,可是雷格拉夫並不希望失去一位並肩作戰已經兩年的老戰友。

意識到威伯特很可能已經病故,往昔的某些事突然歷歷在目。他想到瞭已故的圖爾小伯爵雨果四世,那個孩子從出生起就是病秧子,死亡是一種解脫,一個多月前的威伯特還是兇猛硬漢,鐵一般的男人突然就要病死瞭?

就連哈特加都倍感意外,然後再考慮到聯軍攻破瓦納斯城後的那些作為,也許......威伯特真是死有餘辜。

殺戮過好估計被魔鬼詛咒,哈特加絕非迂腐的老教士,威伯特一定會死,關鍵是他死之後的南特伯國又將何去何從。哈特加大喜於威伯特竟打算將爵位拱手相讓,大喜的他覺得待在安茹城毫無意義,自己必須前往南特城,

親眼目睹威伯特的病故,然後高調地聯合當地的教士們,將雷格拉夫扶為伯爵。

第二天,簡單休息一宿的騎兵們不得不再度上馬。按理說以哈特加的高貴身份應該做馬車前去,事態重大,他幹脆登上一條長船,準備好全套的主教長袍,木著臉面相盧瓦爾河下遊。

清晨,威伯特和佈魯諾帶著騎兵們快速行動,哈特加的長船稍慢一步。

當天中午,騎兵隊浩浩蕩蕩抵達南特的大南門。

“我乃西亞王雷格拉夫!”年輕君主眉頭緊鎖,攥緊韁繩控制焦躁的馬匹,他繼續對著城頭喊:“快速告訴你們的主人,麥西亞王已經抵達!”

其實城門一直洞開,他若想快馬沖進去,現在就可以。雷格拉夫姑且相信威伯特還活著,所以留給本地軍隊一個通報消息的時間,他故意留駐一陣子,結果一批金發戰士背負圓匆匆走出來。

“埃裡克?!”雷格拉夫一眼認出。

“大王。您終於到瞭。”

老埃裡克二話不說沖上去,一把抓住馬匹韁繩,不勞雷格拉夫詢問,他就將威伯特病危一事和盤托出。按照他的說法,怕是威伯特活不過今晚,隻要再晚一步,君主見到的就是一具長眠的遺體瞭。

雷格拉夫大吃一驚:“啊?差一點我就見不得他最後一面?”

“估計是的。”

“你閃開,我要立刻見他。”

罷瞭,雷格拉夫快馬沖到伯爵禦所,他無視那些在城市廣場焦急徘徊的騎士們,在衛兵的指引下,他與佈魯諾匆匆攀上樓梯,一直沖到威伯特的病榻處。

木窗全開,聖潔陽光照滿房間,一縷陽光一直照在威伯特的被子上。

一個月前還很堅強的男人,現在再看形若枯槁,眼窩塌陷面目鮮紅,渾身有明顯不自覺的抽動。

“是熱病!死神的詛咒。”大吃一驚的雷格拉夫下意識捂住嘴,然後快步走上去,又震驚地看到威伯特的右手不翼而飛。

“是……………雷格拉夫?”彌留的威伯特緩緩睜開眼,看到戰友的面容後,那震顫的全身突然鎮定下來,繃著的幹裂嘴巴勉強擠出笑意。

“是我。我來遲瞭。”雷格拉夫用被子遮掩住威伯特的右臂,他又伸出手,攥著那完好的左臂,一瞬間就感覺如火般的熾熱。“聽說你出事瞭,想不到......”雷格拉夫已經瞪大雙眼,滿臉的震撼與惋惜。

“別為我難過,我命運如此。啊......我就是遺憾,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不。你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善意的謊言。雷格拉夫,當時......你面對那個雨果......也是這樣吧。”

雷格拉夫一怔:“你都知道?”

“所以我決定效仿他。我的傢族已經覆滅瞭,現在所有的南特騎士需要一位新封君,大傢一致決定支持你為新封君。我決定支持他們!朋友,你是我的朋友......”說著,威伯特想要努力爬起來,幾番嘗試虛弱的身子還是動不

瞭。他索性泄瞭氣:“沒有人會反對你,你就是新的南特伯爵。我知道,隻有你能治理好這片地域。”

“我會的。”

“呵,你竟沒有半點猶豫。看來你和我一樣,都是野心傢。我很喜歡。”威伯特勉強苦笑道。

為野心辯解毫無意義,雷格拉夫不做解釋,他繼續以左手攥著威伯特的左手,右手則握緊自己的胸膛。“你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所有效忠我的南特騎士,都是我信賴的部下,所有效忠我的村莊,我都會免除他們的賦稅。還

有,我會告訴我認識的所有人,南特的威伯特是一位英雄。”

“英雄?但願我的靈魂在地獄裡能好受些。”威伯特最後笑瞭笑,面目逐漸趨於平靜。

還不及雷格拉夫弄清怎麼回事,剛剛平靜的威伯特開始劇烈顫抖,整個軀體真像是被魔鬼附身。

在場的教士們大吃一驚,又人捂著嘴低吼:“是聖火!他果然有罪!”

吃瞭被麥角菌污染的黑面包就可能誘發惡疾,病重者渾身發熱似火燒,然後皮膚潰爛,再在劇烈驚厥中暴斃。威伯特是傷口感染,靠著自身免疫力抵抗失敗,就結果而言,敗血病的終末也是在持續高燒引起的劇烈抽搐中死

亡。

忽然,抽搐的病人把被子都踢倒,瀕死的人迸發出最後一抹生命力,然後向燒盡的木柴,一切趨於平靜。

雷格拉夫一直攥著威伯特的左臂,一直看著那尚有理想的湛藍雙眼失去光澤。

整個房間隨著病人的死去而陷入死寂,連多嘴的教士都閉嘴瞭。

雷格拉夫瞪著雙眼緩緩伸開手,緩緩扭頭看向錯愕的佈魯諾:“他死瞭。”

“是的......他死瞭。接下來怎麼辦?”佈魯諾顫抖地問到。

“為他舉辦一場葬禮,我們為他抬棺。然後,落實他的遺願,由我繼任南特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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