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凡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他看瞭看新一輩的弟子,像莫瓊崖,陳阿莎,林宸這樣的,身上依然帶著濃厚的散修標簽,現在還不明白除妖打怪,與玄門鬥劍間的區別。
就比如剛才這一招,她跳起來接著重力加速的一腳飛踹,明顯就是在海裡打妖怪的招式,這一腳分明是把自己當個漁叉投出去,奔著破開水浪,踏破妖怪皮肉頭殼,造成切實有效的殺傷去的。
在墨山拳加持下,殺傷力確實爆表瞭,但是也溢出太多瞭,完全的空門大開,軌跡單一,把腹心要害的破綻都放瞭出來全無防備,且下意識得調用瞭太多的勁力,招式的力道速度在出腳的瞬間,甚至超出瞭莫瓊崖本身可以駕禦的水準,也失去瞭變招撤手的餘地。
這樣的招式對上三大派,不,對上玄門的修士,簡直就是在找死。人傢隻把隨手她切成個經脈盡斷的殘廢,沒當場大卸八塊,已經是顧忌到李凡的追算,為瞭遮掩行蹤手下留情瞭。
是的,就算天時功法法寶上的差距彌補瞭一些,但一般散修和三大派,尤其和玄門修士之間的差距,依然被那些看不到的傳承,拉扯成決定生死的巨大鴻溝。
其實古往今來,外道的邪神,出世的大妖,降界的魔頭,哪個不是實力強勁,毀天滅地,參數上境界上都驚世駭俗的,但還不是被玄門修士照殺不誤,淪落為玄門的‘天才地寶’麼,這可不單單是什麼‘氣數’的原因。
是‘傳承’。
李凡在研究揣摩玄天五劍,還有慢慢回想起當年蒼柏傳授自己的秘笈時,早就明白瞭。
玄門看起來很註重傳統很在意師承,非常古板保守,許許多多的規矩,但都是必要的。
法,不可輕傳。
每門每派都有層出不窮眼花繚亂的神功。但恐怖的是這些功法中,其實完全沒有純粹多餘無用的招式,這些傳承秘笈,根本不存在花裡胡哨的假把式。
你會產生玄門功法花裡胡哨的錯覺,那是因為你未得真傳,不知秘笈的真正用途,或者是外門弟子瞎幾把煉,給招式煉砸瞭。
但其實,如玄天的北辰劍宗傳承,也就是五式基礎劍,但卻可以在此之上,演化出萬千劍技,而峨嵋的根基掌法,也就是劈風蔽月一招兩式,但針對不同的敵人,不同的對手,不同的環境,都能演化出不同的功法。
說白瞭,這些基礎功夫是真傳,而那些不同的應對之策,和克敵制勝的殺手秘笈,針對特定情況下推演出來的戰法功法,也一樣是玄門的真傳。
這些都是傳承數十代,道統屹立千載的宗門,反復積攢試煉,打磨鉆研出來的秘笈,一代代的傳承,隻有親傳弟子能全部掌握。單單混入外門,偷個功法而不修根基,是一點屌用都沒有的。而山外的散修看個招式,拙劣得模仿其形勢,打出來似是而非的,被人吊起來錘再正常不過瞭。
如今墨竹山看起來興盛勢大,但還遠遠做不到這種地步。
李凡傳出來的墨山拳,根本就是在連體罡拳的基礎上,為瞭適應太素天時開發的廣播體操。你練瞭兩天體操,灌點蛋白粉,覺得自己新長的肌肉看起來還蠻有型的,然後就自信心爆棚,跑去和人傢鐵籠鬥金腰帶的職業拳手單挑這種傻冒事情,大傢還是不要做吧。
尤其在單挑鬥劍這種事情上,玄門修士是遠遠凌駕於太極界修士的平均水準之上的。
哪怕同為三大派,仙宮的仙兵在鬥劍鬥法上,一樣是先天劣勢,對手玄門修士,除瞭極少數刺客死士,和請來的供奉,大部分隻能靠大軍圍剿。
天下似乎也就隻有神教的修士,因為有著過於豐富的被追殺經驗,才能憑借著功法獨特,血厚命多,反復重生復活,吃一塹長一智似得逐漸領悟,並跟上玄門的打法,相愛相殺。
何況暗中玄門的規矩,能出來行走江湖的,偵探臥底的,殺劫歷練的,大部分都是玄門內部多輪篩選剩下的精英,轉過一世的老怪瞭。
必須有自知之明,要和這樣的對手競爭,隻有個別精英可以依仗的墨竹山,還弱得很。哪怕一時占瞭天時氣數的優勢,若不繼續擴大自己的優勢,被人傢追上來趕超也是早晚的。
李凡沒有出手幫莫瓊崖報仇,反正她的墨山拳底子,養個把月就好瞭,而且人總得有點仇人才有動力嘛,何況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這個奪舍瞭‘莫瓊天’的玄門探子,大概盯著漁場大概有好幾年瞭,完全摸透瞭大陣,小心偷盜廢料,現在事發瞭直接出手,闖入陣中硬探漁場的奧妙。
既然對方求道之心如此熾熱,李凡也不好意思讓賊走空瞭,既然對方有心報名太素道實驗體,李凡也特意準備瞭一些自己新近推演出來的太素道法,佈置偽裝瞭一番,還附送瞭虛玉玉佩和量產的太素飛劍作為獎勵。
好東西大傢分享嘛,見到太素法寶肯定能把這些老玄門刺激到,隻靠玄天一個人搞研究還是太慢瞭,大傢一起內卷,研究太素道吧。
於是李凡等瞭一會兒,算算差不多瞭,再讓人多呆一會兒,搞不好要識破幻陣,真的看到漁場,就隨手用太素法捏瞭兩條龍,扔進封魔壇中趕人,把盜取瞭神功法寶的‘莫瓊天’一路逐出鱷神嶼,追瞭一千五百裡才故意將人放走。
算算這次三垣歷劫的機緣稍縱即逝,再不動身大概趕不上吃席瞭,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一個一個得重新選拔弟子,李凡最後隻能感嘆一聲天數,選瞭那個命最硬的。
秦九,“我好像在天上飛?”
剛領瞭道牒,初次煉炁,炁沒煉出來多少,結果倒頭一覺睡到大天亮的秦久,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被紫光裹著,飛過層層雲海,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什麼情況瞭是。
李凡掃瞭他一眼,“我乃墨山主李清月,秦九,我準備收你做親傳弟子。拜師吧。”
秦九,“???”
李凡掃瞭他一眼,“怎麼,不拜麼,不拜就下去。”
秦九扭頭看看萬丈高空,腿一軟,“……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李凡點點頭,“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弟子瞭,下去歷練吧。”
秦九還沒反應過來,李凡已經把袖子一掃,將他從雲頭打落。
“哇啊啊啊啊——!”
看看秦九慘叫著墜落,化成一個點,李凡又隨手一掐,風卷雲舒,化作微塵分身將這倒黴小子一裹,飛落入中原的群山中去瞭。
是的,這裡是中原。
就算是月魄劍遁,飛劍也起碼要一個月的,但現在李凡可以用虛月劍光裹一個人,帶著一起膜上躍遷,須臾間就瞬移到中原來,也算是捷徑。不過名額也就一人罷瞭。
“掌門師兄,你怎麼挑瞭這麼一個小子,他都才練氣,而且資質很一般根本沒入品啊。”
月魄表示理解不能。
李凡也沒奈何,“他命硬,而且能看到我,應該是有那麼一點師徒的孽緣。三垣近郊還算安全,還有微塵分身護著,不用管他瞭,走,先去雲臺峰辦正事。”
於是李凡就扔瞭秦九一個在中原歷練,先飛往雲臺峰的婁觀道辦事處,和鎮守薛真人瞭解京城中的詳情。
“不太平啊,不止是三垣暗流湧動,雲臺峰也來瞭不少人瞭,不止九大玄門,好多隱世潛修的隱仙派都有人過來,不止有太傅歷劫的傳聞,還有說神教要趁亂來劫法場的。”
“劫法場?劫誰的法場?”
“侯骨啊,那個禍亂震州的叛將被宿衛軍活捉瞭,如今震州平定,這罪魁禍首要押來斬龍臺明正典刑。有人說他是神教的人,神教選出新教主後也蟄伏許久瞭,雲臺峰有推算,這次神教會派人來三垣搗亂劫人的,可能太傅的劫數就應在這件事上。”
原來由於衡山在羅酆的攻勢受阻,靈王的大軍又一次被全滅,仙宮宿衛大軍不受幹擾得蕩平瞭震州,將叛將侯骨捉拿來三垣問斬瞭。由於當初這侯骨起事,得到神教多方策應,現在世間傳聞他是神教的什麼法王壇主之類的。
李凡嗤之以鼻,“神教哪兒來的人手劫法場,八成又是一群老玄門要打著神教的旗號殺人瞭。”
他就有個分身在昆侖做壇主呢,還能不知道神教的打算麼。現在張教主換成段教主,神教就是一門心思備戰,把大批物資和部隊集結到天山一線,如今屠滅瞭西方諸國,調回來的兵馬正在抓緊時間修整,從上到下的修士都趁著三垣大軍還在震國和衡山,在坤國和神教偏師對峙,為主力大舉入侵中原做準備。
連窮奇這頭沒文化的老虎,也給抓去上軍事課程,讓它死記硬背神教的軍令旗號,看懂軍事地圖和陣法暗號,完全當一個指揮官培訓,還把些妖魔鬼怪編到它青陽壇麾下做特種部隊,每天訓練大軍都來不及。哪裡有功夫抽調精英來救什麼侯骨,不是憑白惹人註意麼。
反倒是如今震州平定,艮州和離州紛紛臣屬,神教衡山也一時間潛伏待發,十二國天下竟一時戰事暫休,呈現出暴風雨前的寧靜。現在太微垣中的公卿正紛紛上表拍太傅的彩虹屁,請紫薇垣封賞太傅平定天下的功勞。
可是太傅首陽公已經位極人臣,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瞭,司馬閥的子弟及太傅府的親隨黨羽,已經掌握瞭三垣的機要和仙宮的大軍,再這樣下去就隻有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三件套瞭。
因此近來紫薇垣同太微垣的關系極為緊張,宮外的北宮一族,雖然是豢養的皇親國戚,大多是些酒囊飯袋,但也不是全部都是純粹的傻子,就比如說現在許多仙宮舊臣,都聚攏在信陵郡公北宮無忌身邊出謀劃策。
而紫薇垣也一反常態,自震州平定後,往日因為宗親身份遭到猜忌,常常賦閑在傢,尋歡作樂的信陵公,現在反倒成瞭宗室在宮外唯一可以仰仗信任的力量,常常收到宮中的敕令,出入紫薇垣參拜面聖。
倒是首陽公運籌帷幄,立下大功一時平定瞭天下後,卻不怎麼上朝瞭,經常推脫修煉閉關,隱在太傅府中不出。
而來到三垣和雲臺峰的玄門高手也越來越多,玄門到底站在哪一邊,現在還不好說,但就算是京畿裡的一條狗,都能看出暗流湧動,又到瞭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瞭。
當然,再怎麼湧動,遠在天南海北的墨竹山現在還摻和不到三垣的鬥爭中來,這次隻來李凡一個代表宗門,也是因為他有全身而退的實力。李凡也想開瞭反正他就來吃個席,太傅府和紫薇垣的鬥爭誰勝誰負與他無關,他關心的是另外兩人的下落。
“衡山志敬子和南宮無怖兩個可有消息?”
薛真人搖頭,“全無音訊,這些年衡山骨幹折損嚴重,核心道君都在閉關養傷,少有人出來活動的,日常都是三茅道在雲臺峰代表上清宮出面。
至於廷尉那邊,我也發函詢問過,但他們說南宮無怖的封印完好無損,沒有松動的跡象,我們也無權前去查驗。”
李凡嘆瞭口氣,倒也不意外。
他就算望炁推演,也隻能算到志敬子還在三垣躲著,畢竟這裡是天下的中心,天機最為混亂,大隱隱於市,天知道他藏在哪裡養傷。一個心腹之患在眼皮子底下找不出來,就和躲在傢裡的蟑螂似的,你知道它存在,就是捉不出來。
至於南宮無怖已經逃出來的事,是上次魯還生說漏瞭嘴。可是仙獄仙牢這種地方,可沒有訪問假釋的慣例,投上去的征詢文函也是石沉大海,根本不得驗證。顯然南宮仙賊也知道時機不對,又一次開始潛伏瞭。
如今主線又陷入瞭僵局,大概還得等時局更加混亂瞭,他們才會出來興風作浪。
正一籌莫展間,薛真人道,“太傅府和信陵公府都有請帖發來,不過此番巨子代表我墨竹山一脈入京面聖,還請先往鴻臚寺一行。”
李凡也點點頭,“這我知道的,觀主特地吩咐過。”
是的,他這次過來其實算是代表鎮南將軍,離州牧,和離國外藩的使節,來面聖朝貢的。
當然瞭,也不是說面聖就真的能進宮見駕瞭,也就是和鴻臚寺的禮官意思意思,送點離國的土特產走個儀式就結束瞭。
當然的當然,從南宮無怖那個年代起離國就不向三垣朝貢瞭,墨竹山割據一方就是名義上從屬太傅罷瞭。什麼貢品啊禮器啊車架啊都是薛真人在京畿現地找公卿置辦的。倒是花費瞭不少錢財準備。
不過墨竹山現在還真不差這點小錢,而且李凡也有傳播太素道的意思,所以除瞭鳳凰蛋之類的天才地寶,還準備瞭一些天外仙秘境中鑄造的虛玉,太煞飛劍作為禮物。用機關傀儡做儀仗,帶著禮物入京朝貢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