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密林深處,易辰與曾劍圍坐在篝火邊,相顧無言。
一隻被清理瞭內臟的山雞睜著死不瞑目的眼睛,微張的尖嘴訴說著它被一根樹枝從屁屁穿到脖子的不甘。它苦啊!原本正優哉遊哉的在老窩裡孵著蛋,卻未曾想,躲過瞭野豬躲過瞭猛虎,卻沒有躲過那兩個人族犢子的毒手!
如今自己被那兩人給薅瞭毛烤瞭不說,就連自己老窩裡的那四五顆蛋,也慘遭賊子毒手,整個山雞傢族,就因為那兩個人,而慘遭絕嗣瞭啊……
“熟瞭,吃吧。”
坐在篝火旁的兩人卻沒有身為黑手的覺悟,曾劍扔給瞭易辰一柄匕首,自己也拿著一柄,倆人頓時大快朵頤,沒多久的時間,就將一整隻雞給吃進瞭肚皮。
“嗝兒!”
易辰打瞭個飽嗝,滿足的嘆息道:“吃慣瞭縣城裡的傢常菜,偶爾來幾次野味兒,果真是非常舒爽的一件事情。”
然而曾劍卻並不這認為,聞言隻是冷笑道:“待你從野外生存上幾十天之後,就不會這麼說瞭。”
“你這人總是說這些煞風景的事情,當真無趣!”
江流兒不滿的瞥瞭他一眼,卻並沒有借著這個話題與對方爭吵。沒必要,自己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哪能跟對方一般見識呢!
“下一座城池叫什麼地方?”
“按照腳程,七天後我們會抵達秋風城,但中途會經過葬龍淵,那處地方卻是少有的危險之地。”
“哦?”
易辰思索一番,隨即抬頭,誠懇的對曾劍道:“既如此兇險,那咱們不如繞路吧?”
曾劍面色無奈的搖瞭搖頭,“望斷山橫亙於你我面前,僅有此路能通向望北城,若我們繞路的話,你可知曉要走多遠的路程嗎?”
說著,不等易辰接話,曾劍就舉起五根手指,稍稍晃瞭晃,“至少耽擱五個月,這還是保守估算。你可等得起?”
穿越過來之後,對於地理位置什麼的都不太瞭解的易辰聞言,也忍不住暗自咋舌。別說是五個月瞭,就算是一個月,他覺得時間夠夠久瞭,到時候黃花菜都涼瞭,他還去望北城幹啥?
“當真沒有別的辦法瞭?”
易辰還是不想放棄,在‘自傢小命’與‘趕上黃花菜’之間反復橫跳。如此掙紮糾結,隻是因為易辰覺得,當他們抵達瞭那所謂的葬龍淵之後,怕是又會出現什麼幺蛾子。對於這一點,易辰自問還是非常有嗶數的。
“其他的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曾劍摸著下巴沉吟著,“隻要咱們會飛,就能直接橫跨過去瞭。”
易辰忍不住翻瞭個白眼,冷笑道:“你這話就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你這小子卻是越來越混瞭!怎麼跟本提刑說話的!”
曾劍眼睛瞪瞭起來,易辰卻是一點都不害怕他,隻是嗤笑道:“你自己開心就好。”
對於這個無恥之人,他是一點都提不起興致瞭,這都什麼時候瞭,還想著抖機靈呢!老子要是會飛的話,還用得著你個棒槌跟著?
“無論如何,葬龍淵都是必經之地。”
曾劍呵呵的笑瞭起來,每次看見易辰那恨不得咬自己兩口的模樣,他都非常開心,心情莫名其妙的就愉悅起來。就喜歡易辰這種,明明很想幹掉他,卻死活都幹不掉的暴躁。
“那便罷瞭。”
曾劍這個人雖然非常氣人,但在正經事情上還是比較靠譜的。對方說是必經之路,那就必然是必經之路瞭,沒有別的辦法。
易辰懶散的擺瞭擺手,像是一瞬間沒瞭力氣,仰頭長嘆道:“我好苦啊……”
他的命確實是很苦,上輩子是孤兒,沒爹疼沒娘愛的,好不容易熬到穿越瞭,卻發現自己連個系統都沒有,還整天有阿貓阿狗的來欺負自己,這種日子也是沒誰瞭,給穿越者前輩們丟臉瞭啊……
……
葬龍淵,
連綿成片的黑色霧氣在山谷之中縈繞縹緲,整個山谷裡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更沒有走獸的存在,裡面瘴氣橫生,腐爛的氣泡不時地破碎,散發出一陣又一陣難聞的臭味,就像是一片生命禁區,分外不友好的阻擋著外界的進入。
傳聞之中,上古大戰時,曾有南海龍族於此地隕落,其龍屍化作瞭這望斷山,而葬龍淵,傳聞中則是那龍族的逆鱗衍化而成。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加之那龍族生性殘忍暴虐,這葬龍淵中,便成為瞭所有生命的禁區。直至幾十年前,才由一方大佬……秦瓊,親自而來,為此地開辟出一條道路。
先不提秦瓊之威到底已經達到瞭什麼地步,單單這葬龍淵中,哪怕是被開辟出瞭一條道路,卻仍舊是危機四伏,尋常人等是萬萬不敢進入的。長此以往,口口相傳之下,這裡也被許多知情人稱作‘詭異之地’。
叫這麼個名字,原因其實就是字面意思,因為穿梭在這裡面,確實是太詭異瞭。
哪怕大傢成群結隊的進入,以便用來壯膽的同時,還能在危險的時候互幫互助一下,這都會出現意外。
因為你走著走著,也許前一瞬還在互相聊天的人,正說著說著,就會莫名其妙的消失瞭。而當你好不容易找到瞭對方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沉入瞭沼澤之中,隻剩下瞭一隻手臂載波載浮。像是這種情況,也有人嘗試去救援的,但參與進去的那些人,無一例外的,在剛剛接觸到對方身體的那一刻,就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侵入體內,連帶著救援的人也會被一同拉進去。
像是這種情況,由所有經歷過此事的人共同稱之為‘釣魚’。
那隻手臂就是在釣魚呢。誰這時候傻傻瓜瓜的跑過去,誰就是下一個替死鬼。
而除卻這種莫名消失的事情之外,另外還有諸如‘鬼叫’、‘銀魂打墻’、‘煞氣入魔’之類的情況,每一樣都是兇險無比,若是身側沒有護衛之人,有極大的幾率會命喪當場,再也走不出葬龍淵。
而就在這令人聞風喪膽的葬龍淵中,此時卻已經聚集瞭不下數十人,大多都是望龍寺的僧人,而其中最醒目的,還是為首的兩名身著黑色衣袍、周身有黑氣縈繞的人。
這兩人便是被派遣而來,協助望龍寺一清的人。其中一個名叫黑淵、另外一個稍微高一些的,名叫碧舟。
兩人身影飄飄渺渺,一會兒化作黑霧,一會兒又凝聚成實體,端的是陰森詭異,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號稱正道聖地的西方教座下寺廟,住持卻與此等邪物湊在一起,若是被外人看瞭去,那望龍寺幾十年的聲望,怕是都要受到影響瞭。
不過,一清並不在乎這一些,隻要能夠除掉易辰,哪怕付出再多又如何?
“他們確實將部下遣散瞭?”
一清淡聲問道:“若是出現瞭差錯,你知道會引發何等後果嗎?”
放跑瞭一人,消息被傳出去的話,大唐官府第一個就會站出來滅瞭他們。對於那群瘋子的行為方式,一清自認為非常瞭解。
“你這是在懷疑的能力嗎?”
名叫碧舟的那個大高個兒聲音陰冷的瞥瞭他一眼,邪性十足的舔著嘴唇,“還真是可惜呢,原本想要借助那些生命的能量來提升實力,未曾想對方卻如此膽小如鼠,剛剛遇見些許挫折,竟然就直接讓那些人原路返回瞭!”
黑淵輕聲說道:“那不是膽小如鼠,那叫量力而行。”
碧舟整個人都迷瞭,被噎瞭一下的他,忍不住道:“你不拆我的臺,難道會死不成?”
大哥,咱倆私底下怎麼內鬥都沒關系,可此時咱們這裡還有外人呢啊!這時候肯定是站在一起一致對外才是啊!
可你是怎麼做的?你這是公然的在給自己人挖坑,顯得你博學善辯技術好還是怎麼的?
而且,那些人跑瞭的話,對我確實是沒好處,但往長遠去看,對於王的復活也會造成一些磨難,畢竟自己無法持續變強的話,那麼還怎麼面對這個越來越危險的世界?而沒辦法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又如何能夠將全部心神都放在王的復活大業上?
說到底,你這是在公然對抗王,你知道嗎弟弟?!
“不會說話就閉嘴!”
碧舟冷著臉呵斥一聲,黑淵卻是並不鳥他,顯然這二位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身為旁觀者的一清,見此情形差點就忍不住開口吐槽,不知念瞭多少遍‘無量聖人’之後,心中對於未來的前途也蒙上瞭一層陰影。
那個與自己達成交易的惡魔,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抽瞭,竟然派出瞭這麼兩個坑貨過來協助,這到底還能行不能行啊……
“無量聖人,強敵當前,我等還是莫要爭執,一切以大局為重。”
一清實在是沒辦法瞭,眼見著這倆人橫眉立目的就要來一場‘內部交流’瞭,還是附帶著有觀眾的那種。如果是在平時的話,他也許還樂得看熱鬧,但現在這都已經是什麼時候瞭啊!看熱鬧?看個鬼的熱鬧!
“哼!等此間事瞭,你我再辯論高低!”
“沒文化真可怕……”
碧舟與黑淵仍舊誰也不服誰,但也明白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就像是那個僧人所說的那樣,一切以大局為重。
終於將二者給勸住,一清心中不由得苦笑,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自己堂堂西方教望龍寺的住持,竟然淪落到要為兩個鬼物充當和事佬的地步瞭?
等殺瞭易辰之後,定要他們好看!
想到這裡,一清的臉上露出瞭和善的笑容,頷首道:“我與那人有過協定,待殺瞭易辰之後,他的陣眼歸我所有,而你們帶著他的魂魄離開。”
“哼!”
碧舟與黑淵相視一眼,又忍不住齊齊冷哼一聲,互相誰也不看誰,最終由碧舟說道:“你且放心就是,我們向來都是非常有信譽,答應你的東西,一件都不會少,更不會做出出手搶奪的那種下作事情。”
一清聽到此話之後,面上露出微微淡笑,心中卻是冷笑連連。這年頭竟是連鬼物邪祟都開始講信譽瞭嗎?還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呢……
他有理由認為,對方沒有安什麼好心思。但同樣的,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心思,雙方各懷鬼胎罷瞭,到時候便手底下見真章就是。
“撲棱棱——”
正在此時,一隻通體漆黑的鷂子從空中落下,堪堪站在瞭一清的肩膀上,‘呱呱’叫瞭兩聲之後,用嘶啞難聽的聲音開口道:“確實是兩人結伴,其餘人都已經回返瞭。按照他們的腳程,大概三天後會抵達葬龍淵,呱!”
“三日看似時間很長,實際上也已經非常緊張瞭,我們完全可以開始佈置陣法瞭,到時候,就讓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一清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顯得殺氣凜然,顯然已經恨極瞭易辰。若是此次殺不瞭對方的話,等時日久瞭,怕是要成為自己的心魔。
碧舟森然哼哼道:“西方教的人,果然一個比一個的心黑手辣。”
“並非如此,我西方教向來慈悲為懷,施主莫要著相瞭。況且如此評論盟友,非正經人所為。你我雙方還是要保持最基本的克制為好。否則的話,貧僧不敢擔保會發生什麼事情。”
真是不要臉啊……
碧舟這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瞭,就連威脅都說的如此不要臉,今次事情過後,為瞭永絕後患,還是直接吸瞭吧。
跟王做交易,還想著全身而退,碧舟有時候都在懷疑,對方的腦袋是不是被驢子給踢壞瞭,要不然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互相評價這一方面,一清與碧舟所不知道的是,他們倒也算得上英雄所見略同,畢竟對於互相之間的評價,總歸逃不出‘腦袋有病’諸如此類的言語。
……
時間一晃即逝,轉眼間就已經是三日之後瞭,一清他們早已佈置好瞭大陣,就等著易辰兩人自投羅網。那隻黑色的鷂子飛到瞭一清的面前,再次報信道:“兩人已經進入葬龍淵!”
所有的人盡皆目光一凜,一清更是精神大振,眸子中似乎有滔天火焰迸發出光芒,心中暗道:“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