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一時間變的靜謐,江流兒看向誓死不屈的馬鵬,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如他先前所言,他真的對於剿滅花果山沒有絲毫興趣,可雙方以往的時候所結下的仇怨,讓馬鵬這隻拄著拐杖的老猴兒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去,就讓他非常難受。
總不能沉聲來一句,“你聽我解釋”吧?要是真的這樣說出來,他擔心對方會直接丟瞭拐棍,捂著耳朵聲嘶力竭的搖擺著腦袋,“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這又何必呢?
上趕著給自己找不痛快麼這不是!
想到這裡,江流兒的笑容愈發安然瞭,雙目宛若秋水般看向馬鵬,對方被他看的幾乎都起瞭一層雞皮疙瘩!
這什麼眼神兒?你是有什麼大病吧?!
“這麼看我做什麼?”
馬鵬渾身長毛都炸瞭起來,眼神之中透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情緒,就像是遇見瞭一個神經病……
“我真的隻是單純的看看……”
江流兒的語氣頗顯無奈。
馬鵬看著他,心裡嘀咕著,“單純?西方教的人能有幾個單純的?一個兩個的都陰的要死……”
要是相信瞭對方的‘單純’,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現在還有什麼辦法?難道跟對方死磕到底,將花果山一眾猴子猴孫的性命都搭上嗎?
現在的花果山,可當真經不起折騰瞭啊……
當做決斷的時刻來臨,馬鵬反而有些躊躇瞭,他並不想見到花果山生靈塗炭的樣子,也不想看到,那些無憂無慮的小猴兒步上祖先的後塵。
“隻是看看?”
馬鵬試探的問道。
“隻是看看。”
江流兒嚴肅的回答。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竟是一字不差,唯有語氣才能區分出其中的意思。
“那好吧……”
馬鵬長嘆一聲,心想若是猴王還在的話,花果山哪裡會如此憋屈,誰敢在水簾洞旁造次,一棍子打死便是,哪裡來的委曲求全。
如今,他已經沒有資格去賭命,他老胳膊老腿兒的倒是無所謂,可自己的族人,不能因此受到牽連。
落寞的花果山,落寞的猴族大長老,在暖陽的映射下,顯得分外蕭條。
……
江陰縣,易辰接連拜訪瞭數十戶人傢,終於強勢的將這些人傢都‘安撫’好之後,忍不住伸瞭個懶腰,看向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瞭張益的身上,溫聲問道:“這都快日落瞭,到底還有幾戶人傢?”
張益翻看瞭一下冊子,伸手捻瞭幾分唾液,撥動著書冊的頁數,良久才抬起頭來,回道:“其他的傢戶都沒有這些鬧心事,冊子上隻剩下三戶人傢。”
“那便好,”
易辰頷首想瞭想,隨即大手一揮,領著眾人繼續沿著街道而去,“前面帶路!”
張益對此還能說些什麼呢?就隻能悶頭趕路啊!
看到易辰的效率這麼高,張益先前在好奇心的驅策下,跟著易辰一同進去過那些傢戶之中,原本還以為易辰有什麼厲害的技巧,還想跟著一同學習學習,結果看到的就是易辰猶如砍瓜切菜般的強勢鎮壓。
安撫?
不存在的,
就以勢壓人玩的賊溜!
什麼苦口婆心啊,什麼由淺入深啊,什麼走心為上啊……通通都是狗屁!
出來後,面對著張益的疑惑,易辰這才沉下心來解釋道:“你跟這些人說‘五講四美三熱愛‘、‘時代發展向前看‘諸如此類的道理,根本就行不通瞭,因為他們想的一直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勞什子的貞節牌坊。
若是鄉鎮裡給他們傢立上瞭貞節牌坊,他們就與有榮焉四處傳播甚至集體高朝。
至於其他的?
通通沒用!
我們今日的目的是什麼?”
張益聞言,小心翼翼的問道:“安撫百姓?”
“那都是官面上的話,安撫百姓聽起來很是高大上,說白瞭就是別讓他們自尋死路,哪怕是自殺,也得把戶籍遷出江陰縣,甚至整個州府之地,到時候愛怎麼樣怎麼樣,哪怕是變著花樣的自殺,都沒有人去管。”
說到這裡,易辰直接剖析事情的本質,“說到底,還是‘政績‘這兩個字啊!”
張益覺得自己懂瞭,又覺著好像沒有完全懂,可氣氛都被易辰烘托到這裡瞭,他也就隻能懵懵逼逼的豎起大拇指,違心的贊嘆一聲,“易相公不愧是秀才出身,對於這方面堪稱行傢!”
“這種事情跟我的出身有什麼關系,”
易辰好笑的搖瞭搖頭,隨即這才繼續道:“若非秦國公的命令,我才懶得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言談之間,再一次的將自身原因給抽離,並且加深瞭對方有關於自己‘樂於助人’的印象。
一舉兩得,這筆買賣做的不虧,甚至還有些小賺!易辰忍不住美滋滋的想著。
然而一旁的張大山就直接聽懵瞭,這種事情說一遍就行瞭,怎麼還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的跟人傢灌輸呢,話說你到底有多怕這件事情被捅出去啊……
原本的時候,他覺著曾劍曾提刑就夠猥瑣的瞭,未曾想這個念頭還沒有出現幾年,如今就又來瞭一個比曾提刑更加陰險、更加猥瑣、更加不要臉的同僚!
難道……
張大山有時候都在想,難道自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瞭,要讓這些人來回的在自己面前秀操作?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瞭瞭!
“呵!”
張大山忍不住冷笑一聲,以此來祭奠自己那死去的純真與‘做一個好人’的夢想。
“怎麼瞭,中午吃飯的時候,魚刺卡住嗓子瞭?今天一下午見你都魂不守舍的樣子,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嘗試自己一個人忍受一下,反正也快完事瞭。”
張大山:???
瞧瞧,瞧瞧!
身體不舒服,就自己忍受一下……這說的還是個人話嗎?得虧你沒有升職,要不然的話,手底下的兄弟們還不得全體暴動啊!
“求求你當個人吧……”
張大山翻著白眼懟瞭一句,易辰卻是對此不為所動,絲毫不以為意的道:“你這人就是虛偽,一丁點的樂趣都沒有,枯燥乏味的很啊!”
我次奧?
張大山愣愣的看著易辰,一邊擼袖子一邊獰聲笑道:“依我看來,小師弟你確實是皮肉癢瞭吧?敢教訓師兄瞭都?”
大唐官府的同級都以師兄弟相稱,易辰比張大山入門晚瞭許多年,自是稱呼對方為‘師兄’沒有一點毛病。
然而,話雖然是這麼說不假,但易辰才不會被對方這副模樣給嚇到,抬手指瞭指自己的腦袋,優哉遊哉的道:“師兄可別忘記瞭,我的靈臺之中,有個大寶貝,你想體驗一下嗎?”
“大寶貝?”
張大山愣是沒反應過來,身旁同為師兄弟的弟子附耳輕聲說瞭‘陣眼’兩個字之後,他才整個的給弄明白瞭,隨即就是嗤笑一聲,暗罵,“神特娘的大寶貝!也得虧你想得出這種令人不著頭腦的惡俗稱呼。”
看著易辰沖他擠眉弄眼的表情,張大山是越看越生氣,越看越想打人,搓著雙手森然笑道:“咱們之間,隻不過是師兄弟間的技藝切磋,反正點到即止的事情,我看你敢不敢把那玩意兒給掏出來就完事瞭!”
說著就向易辰欺身而去,易辰有點不知所措,實在沒想到那番話根本就忽悠不住對方啊!連忙抽身飛退,口中大聲吆喝道:“你不要過來啊!君子動口不動手,這怎麼說不過別人還要打人呢!急眼瞭急眼瞭,我警告你,再不停手的話,我可當真取出來大寶貝瞭啊!”
身為仙器,哪怕是殘缺的仙器,隻要成功祭起,都不是尋常修煉者能夠抵禦的。
當然,前提是有那個實力將之祭起,要不然的話,就連拿起來都費力,稍稍一動,就能將你全身的靈力給抽幹,那還算是什麼武器,當個祖宗供著都供不起啊!
可反觀易辰呢,要說他的實力,也不過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都費勁,但無奈他的靈臺特殊啊!體內的靈氣都特麼積攢成雪山瞭,稍微融化一點,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到的。
況且依照已知的邏輯看來,火焰槍直接就是他自己的兵器,也別管他究竟是叫作‘靈珠子’、‘哪吒’還是什麼‘易辰’,從本質上來說,可不就是同一個人麼?
那火焰槍的槍尖,用起來當真叫一個得心應手愛不釋手,根本就沒有絲毫違和感!
刷刷的賊威風!
隻不過,能用是一回事,敢不敢沖著張大山用,又是另外一個需要研究……好吧,並不需要見鬼的研究,因為易辰自己都知道,他確實不敢在這時候祭出來啊!
爭鬥中毀瞭江陰縣的佈局規劃沒有多少關系,怕就怕的是,萬一一個不小心,把對方給搞死瞭,那他就等著亡命天涯去吧……
退一萬步講,他倆這也不過是處在相互打鬧的可接受范圍,易辰與張大山之間的關系還挺好的,就更加不想傷害到對方……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易辰心裡頭跟明鏡兒一樣,在不祭出大寶貝之前,他根本就不是張大山的對手。
“再打我可真急眼瞭啊!”
易辰痛心疾首的哀嚎著,可他越是如此,張大山就越是來勁,非得在今次把他給整服帖瞭不可!
“該死!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黑虎掏心……猴子摘月!”
“嗷!”
張大山臉都變色瞭,剛剛要不是自己躲閃的及時,真就被掏瞭命根子瞭啊!看對方的威勢。那一爪下來,直接就交待瞭沒跑!
“猥瑣!非常之猥瑣!”
張大山氣的破口大罵,“我們大唐官府,怎麼會有你這等斯文敗類加入?”
“哎哎哎!玩歸玩,鬧歸鬧,你這人怎麼還憑空污人清白呢……紅杏出墻!”
一招紅杏出墻,看的張大山臉色慘白,胸前引以為傲的雄壯山巒,兩點隻差一丟丟,就被攻破瞭防禦!
“什麼狗屁招式!看拳!”
兩人飛快的閃轉騰挪,足足打瞭有小半個時辰,這才停瞭下來。
……
也正是因為此,張大山到現在都還黑著個臉,就跟傢裡的婆娘被人拐跑瞭一樣,喪裡喪氣的樣子,讓易辰忍不住就想笑出聲。
可這麼一笑,就牽扯到瞭嘴角的傷口,疼的他輕嘶一聲,整張臉也黑瞭下來,暗罵張大山太狗瞭,心黑手也黑!
直到夜幕降臨,街邊零零散散的升起瞭燈籠的時候,易辰他們才堪堪忙完,與張益作別,打發對方回衙門匯報之後,易辰幾人也回到瞭喪葬鋪中。
有鑒於其中一大半的人都被曾劍帶走的緣故,偌大的鋪子裡,顯得多瞭幾分空曠與消寂。
易辰跟著來到喪葬鋪,不是為瞭跟這些人再續什麼交情,而是……來蹭飯的。
生活不易,辛辛苦苦賺瞭錢,能少花就少花一些。白吃的晚餐如此豐盛,他要是稍微蹭蹭,那他還是個人?
不能夠,不存在,想都不要想!
而經過一下午的沉淀之後,易辰與張大山之間的‘恩怨情仇’也消化的七七八八瞭,倆人誰也沒有真的下重手,更不是真的在打架爭吵,因此‘和好’起來,就顯得頗為的樸實無華、水到渠成。
吃完瞭飯菜,喝瞭幾口小酒,渾身上下暖洋洋迷瞪瞪的分外舒爽,與一眾人作別後,易辰晃蕩著回瞭自己那處已經‘有名無實’的書鋪之中,仰身躺在瞭鳥槍換炮的床上。
將眼睛一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看似已經熟睡過去的他,神念卻已經進入瞭靈臺之中。
高大的雪山依然聳立,巨靈族已經開始瞭生產活動,在秘境那種地方,都能艱難活下來的他們,如今來瞭一處更加廣袤的空間裡,想要生存的話,自然沒有多大問題。
唯一的問題,或許說唯一的刺兒頭就是……那具骷髏架子秦洪海瞭。
心念一動,原本正閉目修煉的秦洪海頓時出現在瞭易辰神念之前,被打斷修煉的他,早已經習慣瞭對方的神出鬼沒,也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
況且,短短幾天的時間,眼前的這個賤人已經來瞭不下幾十次瞭。
與其說是習慣,還不如說是被易辰給整的麻木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