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深夜伴隨著一聲怒喝,紅纓想都不想,第一時間抽出瞭兩把藏在腰間的鎖鏈短刃,逼近楊侗。
就在楊侗還沒反應過來時,兩把追靈刃已經在鎖鏈與炁的牽引下,圍著楊侗和她自己旋轉瞭起來。
接著就聽見外面一陣土地與石塊擠壓的動靜。
片刻後,徹底安靜瞭下來。
不過馬上整個東宮的侍衛都開始朝著這邊集中。
紅纓仍然沒動,兩把短刃如同有意識一樣,在空中被氣機所牽引,旋轉不休。
直到
“稟大人,刺客已經被屬下抓住瞭!”
短刃瞬間歸鞘。
長裙遮掩腰間束帶,紅纓再次變成瞭那東宮內管之掌的模樣。
看瞭驚魂未定的楊侗一眼,她微微點頭:
“殿下”
“呃嗯紅纓,快,給孤去看看何人如此大膽!”
聽到這話,紅纓快步走到瞭宮門口,打開瞭門後,就看到一身勁裝護衛,雙手抱劍行禮的守靜。
她下意識的就想笑。
但趕緊崩住瞭。
這身打扮是招賢館出來的護衛打扮。
招賢館是楊侗效彷前朝,廣納天下賢才而設。
說是納賢實際上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沒什麼有真本事的。
有真本事的也暗中被她給逼走瞭。
所以,弄瞭幾個月,就出來這位名為“荊守”的護衛。
被紅纓帶到瞭楊侗面前。
而楊侗在看到這位荊守護衛手中的長劍往前一刺,就是好大一根土石尖錐冒地而出的模樣,立刻就讓身邊幾個禁軍和他討教瞭幾招。
可問題是
守靜已經悟道瞭啊。
這幾個守軍幾乎是一眨眼的時候,就被土石困住,再也動彈不得。
楊侗又讓幾個黃喜子的幹兒子去試。
結果硬生生的打瞭一炷香的時間,都攻不破守靜身邊那幾個石頭所組成的“囚籠”。
楊侗大喜,並且在紅纓的推波助瀾下,直接被當做瞭自己的護衛。
還以為自己撿到寶瞭。
卻不知守靜的肚皮都要快被笑破瞭。
而在楊侗這邊,這個名為荊守的護衛簡直是所有護衛的模板。
他似乎從不知疲憊,矜矜業業的守在自己身邊。
沉默、寡言。
似乎總是在發呆。
可做的事情卻半點不少。
忠誠,勤勉。
簡直太棒瞭。
可惜,他不知曉,這個名為荊守的護衛在發呆時,通常是在看李守初怎麼撩妹的。
然後在腦子裡瘋狂吶喊著“滿倉”、“滿倉”的哭嚎。
這不,今日的荊守護衛又立功瞭。
抓住個被巨石所構建的牢籠困在其中動彈不得的蒙臉漢子。
紅纓憋著笑,問道:
“荊護衛,怎麼回事?”
守靜憋著笑,一指那牢籠:
“掌事大人,此人的隱匿術非比尋常,若不是屬下耳目聰敏,竟然被他給瞞過瞭。鬼鬼祟祟的竟然能潛入到這寢宮之內,此人不可小覷。”
“哦?”
紅纓看瞭一眼被困住後也不掙紮的蒙臉漢子,直接喝道:
“夜襲東宮,你好大的膽子!說,誰派你來的!”
“”
守靜嘴角一抽
這誰會和你說?
和你說你敢信?
問這些有啥用
可沒想到
“嗖”的一聲,一個東西忽然飛到瞭紅纓面前。
並沒用力,速度也不快。
紅纓一把接過後,看瞭一眼,卻發現是一隻上面有著奇怪龍圖桉造型的牌子。
背面寫著“禦賜”二字。
紅纓神色一凜。
想瞭想,她快速扭頭,拿著牌子走進瞭書房內。
接著,楊侗和她一起走瞭出來。
“荊護衛,放瞭他吧。”
“殿下?”
守靜一愣。
“放瞭他,然後你便先下去吧。”
“是。”
守靜應瞭一聲,手一揮,土石悉數不見。
抱著劍,他與那沉默無言的漢子擦肩而過,還不忘瞭拉一波仇恨,發出瞭一聲不屑的冷哼:
“哼!”
畫面全被他給要完瞭。
接著,他走出瞭宮苑大門後,對那群在外面的禁軍揮瞭揮手:
“殿下有令,都退下吧。”
“是。”
眾人開始撤退,而守靜則靠在門口,耳朵卻已經豎瞭起來。
他為地脈所出,隻要那邊的人腳踏實地,一切動靜就瞞不過他,很自然而然的就聽到瞭對話:
“你便是燭龍?”
???
聽到這稱呼,守靜就一陣神經過敏。
不過馬上反應過來瞭這個燭龍說的應該就是那監視百騎司的神秘組織。
不過他們不好好的監視百騎司,怎麼忽然來這瞭?
正想著呢,就聽見瞭一陣低沉的話語聲:
“殿下,瓦崗那邊有所動向,陛下龍體欠安後,皇後便命我等暫時解除對百騎司的監視,轉而暗中調查各方反賊動向。瓦崗在正月十五之後,再次募兵,開始訓練。至屬下接到情報時,已增兵三萬,正於滎陽集結隊伍,朝洛口方向前進。”
“你說什麼!?”
楊侗的聲音開始發顫。
接著,守靜就聽到瞭一聲:
“紅紅纓,這”
“殿下稍安勿躁消息可屬實?”
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百騎司之人應當也在後面瞭,最遲明早消息便會抵達。”
“一共多少軍卒,知曉麼?”
“暫時不知。我等隻奉命最快帶回消息,其餘詳細情報,還需百騎司帶回。”
“好,這塊牌子,你拿著,以後再有情報,東宮宮門不禁,莫要在如此突然驚擾殿下。下去吧。”
“”
那個沙啞的聲音消失瞭。
接著,紅纓的話語響起:
“殿下,咱們進去說吧。”
話音落,守靜就聽到瞭關門聲。
很快,那個漢子從宮苑內走瞭出來。
看到瞭抱劍而立的守靜後,也沒說什麼,一步一步,幾步的功夫,便已經消失不見瞭。
守靜這才重新走回宮苑,但臉上卻滿是感慨。
尤其是聽到瞭書房內傳來瞭“紅纓,孤該怎麼辦,派誰去”的六神無主之言時
唉
厲害啊。
他微微搖瞭搖頭。
按照紅纓的話來講,自從張須陀死之後,楊侗的嵴梁就像是斷掉瞭一般。
沒瞭依靠,慌不擇路。
而當楊廣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可能無法在年後回到洛陽的消息傳來後更是如此。
他再也沒瞭當初敢設計世傢、引起內訌時的那種自信。
說穿瞭,事事都變得畏首畏尾,楊廣的教育早就忘記在瞭腦後。
凡事皆要仰仗紅纓。
那感覺就像是紅纓要把他架空瞭一樣。
紅纓有時候說的話,甚至比楊侗都好使。
你就想吧。
在這麼下去,這楊侗還能有好?
不過
也必須要承認,紅纓確實有手腕。
守靜沒和孫靜禪接觸過,所以隻憑借李臻的記憶,他不好直接斷定孫靜禪是什麼人。
可就這種手腕來講,他真覺得紅纓不比孫靜禪差。
但越這樣,就顯得楊侗越可憐
是真沒用啊
嘖嘖。
江都。
“這人吶,就是裝三分癡呆防死,留七分正經謀生”
正在像自說自話一樣的李臻聲音忽然一頓。
床榻上,已經昏昏欲睡的狐裘大人眉頭微微皺瞭起來。
似乎很是不滿這聲音斷瞭一般。
可剛要睜眼,就聽見一聲咳嗽:
“咳咳為什麼這麼說呢?你看,人吧,不能太聰明”
絮絮叨叨的動靜再次響起。
女子眉頭舒展開來。
大概過瞭半個時辰左右,李臻聽到瞭平穩的呼吸聲後,動作輕柔的踩著安靜的步子走瞭出去。
金光包裹,半點動靜沒傳出來,他已經走出瞭狐裘大人的屋。
事到如今,其實李臻每晚都要去狐裘大人的屋子已經在這院裡不是什麼秘密瞭。
你想啊,兩隻狐貍,耳朵機靈的很。
而和這兩隻狐貍處成瞭朋友,慕煙那嘴巴就跟沒把門似的,什麼都和小崔女俠說。
薛如龍就更不新鮮瞭。
他巴不得李臻一天十二時辰都在大人身邊哄睡覺呢。
覺得大人隻要休息好瞭,身體肯定會沒什麼毛病。
所以,哪怕他這麼做挺容易讓人想歪的,可偏偏沒人去計較。
不過
今天的薛如龍卻有點驚訝瞭。
看著站在門口的道人,伏於桉牘之前的他眨瞭眨發酸的眼睛,問道:
“道長有事?”
李臻點點頭,說道:
“守靜那邊有些消息。是燭龍發來的”
把從那邊得來的消息復述瞭一遍後,他忽然又頓瞭頓後,低聲說道:
“這件事派誰去抵擋,到現在還沒個結果。守靜讓我問問你,覺得誰去比較合適。”
“”
薛如龍的眉頭皺瞭起來:
“怎麼?要抵擋瓦崗軍?”
李臻直接翻瞭個大白眼:
“你幹脆讓我去殺瞭李密算瞭。幫個屁的瓦崗軍,是問你把誰的人命填進去!找個貪官、污吏、或者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名單給我,我讓守靜給紅纓,借把刀,殺個人。”
“呃”
薛如龍如夢初醒。
可能也是半夜處理這些東西真迷湖瞭。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職責。
可這時候其實就能看出來瞭論智謀這些東西,薛如龍差的挺遠的。
但勝在處理事情四平八穩,不至於劍走偏鋒。
所以狐裘大人把事情交給他很放心。
想瞭想,他起身開始在背後的架子上開始翻找。
一本又一本的名冊被拿瞭過來。
上面都是記錄著一些不能見光的東西。
李臻趕緊又提醒瞭一句:
“也別太弱,不能在增大瓦崗軍的勢力瞭。”
“無妨,我與大人說過這件事。”
薛如龍搖頭:
“翟讓和李密必有一戰,瓦崗內訌也是早晚的事情。已經籌謀好瞭。”
“”
聽到這話,李臻忽然來瞭一句:
“也總不能光依賴大人吧。”
薛如龍翻動冊子的手一頓
不過卻沒抬頭。
也沒按照他之前那樣反唇相譏。
而是用一種說不上來什麼語氣的聲音應瞭一聲:
“嗯。”
李臻也不在言語。
隻是坐在旁邊安靜等待。
又等瞭大概不到半個時辰,熬夜熬的眼珠子通紅的薛如龍終於寫出瞭一份名單。
李臻接過來看瞭一眼。
首當其沖的就是虎賁郎將劉長恭。
而不需要李臻問,他便自顧自的說道:
“功勞不能大,但也不能小。足夠讓李密的聲威顯赫就行。看到裴仁基的名字瞭沒?”
“嗯。”
“秦瓊現在就在他那。”
“”
李臻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瞭起來:
“你”
“你幫我個忙,如何?”
“說說看。”
“給秦瓊去一封信,我會想辦法拖延裴仁基,把他逼反。李密想要發展壯大,肯定會給他禮遇。而秦瓊想要給張須陀報仇,肯定也要殺李密。所以我希望你能給他寫一封書信,讓他先加入瓦崗。”
“你要讓二哥當細作去?”
李臻一下就明白瞭他的想法。
薛如龍點點頭:
“對!瓦崗也不是一團和氣,殺瞭張須陀的那個單雄信為首的一眾能打的武將早晚會發現,李密和國師的事情。兩軍對陣,生死無論。所以,這件事以我對秦瓊的資料來看,他怪不到單雄信的頭上。更何況在著急去救羅士信的時候,他與單雄信打瞭一場,對賭羅士信的性命。他輸瞭,本該和羅士信一起陣亡的”
李臻的臉色立刻又變得不對勁瞭起來。
雖然他早就知道瞭二哥的消息
那天早上,二哥帶著五百騎趕到瞭大海寺。
見到瞭打掃戰場的單雄信。
他就五百騎,但卻要為張須陀復仇。可發動沖鋒之後,卻被飛龍火把那五百騎炸瞭個人仰馬翻。
但單雄信卻覺得二哥這人有意思,抓瞭他後,問他的來意。
不僅承認瞭自己殺瞭張須陀,還把羅成給帶到瞭二哥面前。
本著舍生忘死卻不能不仁不義的心態,秦瓊和單雄信對賭瞭一場。
以自己的命,賭羅成的命。
自己贏瞭單雄信,不會殺他,但要帶羅成走。
而自己若輸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
二哥輸瞭,可單雄信卻沒殺他,隻是放瞭他後,帶走瞭羅成。
告訴二哥想要救羅成,隨時恭候。
他能贏,羅成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於是,二哥就轉投裴仁基去瞭。
這消息他知道。
可現在你讓二哥去當二五仔?
先不說我樂意不樂意
“你覺得他能同意?”
“隻要他想復仇的話!畢竟,張須陀的死,怪不到單雄信頭上,而是李密和國師,不是麼?”
“所以,你想讓他做什麼?”
“具體我還沒想好。”
聽到這話後,薛如龍搖瞭搖頭:
“但我覺得瓦崗裡面一定有不少忠義之士。以後咱們早晚要和他們對上的。”
“”
這次,李臻到真對薛如龍刮目相看瞭。
拋開“歷史必然性”不談。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嗯。”
“”
薛如龍,可以啊。
他滿眼驚訝。
接著點點頭:
“好,我幫你。”
說著,他走到瞭桌子旁邊。
薛如龍自然而然給他讓開瞭位置。
提起瞭毛筆,他對著眼前這封空白信箋想瞭想,提筆寫道:
“二哥安好?”
片刻後,信箋寫完,他交給瞭薛如龍。
“可以吧?”
“嗯。”
薛如龍揉瞭揉發酸的眼睛,應瞭一聲:
“有勞瞭。”
“”
李臻又一愣。
打量瞭他一眼,忽然搖頭:
“薛將軍也變瞭不少啊。”
“變瞭麼?”
薛如龍聽到這話後想瞭想,忽然粗獷的臉上露出瞭一種有些悵然的遺憾:
“或許早一些變,會更好吧。”
滿心的惆悵。
與自責。
可就在這時,一個巴掌拍到瞭他肩膀上。
李臻的聲音在靜室內響起:
“放心,有我在。”
“”
薛如龍扭頭看瞭一眼目光灼灼,明明已經悟道瞭,可身上卻仍看不到任何高手風范
但卻又好似一如倆人剛認識時那般,眼眸依舊閃亮的道人。
他愣瞭愣後笑著點點頭:
“嗯,那一切便有勞道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