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條不知名的小巷中,一個粗佈打扮的男人神色匆匆地向前走著,此人正是從趙旭天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李垣。
直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暴露瞭。
昨天從旅店出去本來是要去接頭的,但很快就發現瞭背後的尾巴。身後的人是采用交替跟蹤的,而且距離還放的還比較遠,應該是個高手。
李垣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在發現被人跟蹤之後,立即決定取消接頭。可是,他並不是十分確定可以通過反跟蹤動作就能擺脫對方,也許對方就等著他逃跑的時候再實施抓捕。
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在路上的時候,他趁著後面的人還沒有拐過彎來的時候,將一個用於接頭的半枚銅錢偷偷地藏在瞭一戶人傢的門檻下,並暗中記下瞭那裡的地址。
幾乎在安置好瞭接頭信物的同時,他心念電轉之間,做出瞭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猜測現在對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確認自己就是間諜,他們隻是懷疑自己,並對自己實施瞭監控。
這些人甚至還有可能是在等著自己和同伴接頭的時候一舉抓獲。
於是,李垣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瞭旅社之中。
這人給瞭年輕碼頭裝卸工人一個答案,但卻沒有說透,話題又轉到瞭其他的地方。
年輕碼頭裝卸工人扭頭看看兩人:“二位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越聽越糊塗?”
這次來臨城,他從未跟接頭對象接觸過。即便是中國特工也不知道他要跟誰接頭,所以自己的同伴應該是安全的。
晚上趁著服務生送餐的時候,他用十塊錢法幣從服務生的嘴裡得知瞭自己想要的消息。
距離越近,輪機的聲音聽著就越是明顯。
年輕碼頭裝卸工人用奇怪地目光打量著自己的同伴,這才發現隔著霧氣的同伴們都在用怪異的目光打量著他。
聽到眾人的話,年輕的碼頭裝卸工人愈發地感覺有些不對勁瞭,扭頭對介紹他來這裡扛活的一個同伴說:“吳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會騙我來這裡白出苦力吧?”
要不是另一個碼頭裝卸工人今天傢裡有事來不瞭,他今晚還碰到這樣的“好事兒”。
趁著趙旭天帶人去樓下追捕的時候,李垣從容不迫地從另一個空著的房間裡走瞭出來,趁亂離開瞭旅社。
在最靠近運河的一端,十幾個碼頭裝卸工人正坐在地上聊著天,霧太大,十幾步以外全是一片朦朧。好在他們幾個圍坐一圈,距離並不是很遠,勉強能看清對方的相貌。
緊接著是“嗚——嗚——”的鳴笛聲響,伴隨著“突突突”的輪機轟鳴聲。
雖然路有點遠,但他沒有叫黃包車,他不想多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
行李都留在瞭房間裡,不過皮箱裡隻是幾件換洗的衣物而已,沒有任何的價值。
他在腦海裡反復地把自己的計劃過瞭幾遍,一直到瞭晚上十點多,這才在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漸漸睡去。
“他們跟你鬧著玩兒呢,別搭理他們!”
之所以沒有想著在夜裡逃走,主要是他並不是很確定外面有沒有對方佈置的暗哨。
這裡距離臨城南邊幾個大的貨棧很近,因此裡面住的都是南來北往的車老板兒。
一個年輕的碼頭裝卸工人看到之後興奮地說:“哎呀,船來瞭,來瞭,船來瞭……”
這是一個長近三十米,寬五米,配有鐵殼碼頭躉船和鋼引橋,伸入航道的鋼筋混凝土引橋碼頭。
到瞭傍晚,李垣用過瞭一些茶點後才從澡堂子裡出來。
他先是到瞭昨天路過的那戶人傢的大門口,從門檻下將接頭用的半枚銅錢取出來揣在身上,然後直奔原來的旅社而去。
這時,又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碼頭裝卸工人說:“嗯,沒錯,就是跟你鬧著玩兒呢。有時候,給錦森印刷廠幹活確實比平時多賺一點,但這也得看運氣。人傢侯管事可不是每批貨都親自來碼頭盯著的。”
離開旅社之後,李垣判斷中國特工已經從自己在旅社上的登記資料獲悉自己是從上海來的,猜測他們應該會在
所以他並未直接去這些地方,而是去瞭附近的一個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洗瞭個澡,洗去瞭全身的灰塵,又找人捏瞭腳。
“沒錯,都掉到錢眼兒裡瞭。”
夜裡街巷裡並沒有人,他一個人下去實在是太過惹眼瞭,還是白天更加保險一些。
天黑之後,李垣胡亂地洗漱一番便上瞭床,閉著眼睛想自己的事。
今晚來的都是老工人,隻有一個比較年輕。
“你們怎麼都不起來啊?不想賺錢瞭?”
不多時,水面上濃霧中出現瞭一個微弱的光亮,搖搖晃晃、飄飄蕩蕩的跟鬼火一般。
十幾個人一張大通鋪擠在一起屋子裡滿是腳臭、汗臭味兒,能把人熏死,條件是真的很差。
李垣極為狡猾,在距離原來那個旅社還有兩條街的地方,找瞭一個最簡陋、最便宜、最骯臟的大車店。
這裡是臨城的南大門,也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大的內河碼頭,年貨物運量達四十萬噸,年渡人次約四百萬,日均一萬一千餘人次,最高時曾達一萬七千人次。
年輕碼頭裝卸工人豎起耳朵一聽,還真是人傢說的那樣。
碼頭上也是霧氣昭昭,看得不是太真切。
怪不得大夥都笑他呢,這根本就不是給錦森印刷廠拉貨的小火輪。
而後來從旅店脫身的過程,幾乎也是與趙旭天推測的一模一樣。
年輕的碼頭裝卸工人心裡激動。
不過,今晚碼頭上濃霧彌漫,加上時間晚瞭,相比平時冷清瞭不少。
說罷他伸手指瞭指霧氣中比剛才已經近瞭不少的燈光說道:“聽聲音這是英國人的小火輪,但是燒的煤可不怎麼好,你聽,那輪機聲音都有些發顫。錦森印刷廠運貨雖然也是用的英國人造的小火輪,但燒的可是從日本進口煤,這樣的煤發耐燒、勁大,船跑得也快,聲音自然也跟燒普通的煤的那種小火輪不一樣。”
一個又黑又瘦的男人道:“瞧你說的,咱們是多年的鄰居,我怎麼能騙你。”
那兩人又是哈哈一笑,又黑又瘦的男人道:“你剛來,對碼頭上的事還不清楚。”
於是,之後便上演瞭一幕調虎離山的好戲。
“誰跟你說可以賺錢瞭?”有人笑著道。
年輕碼頭裝卸工人似乎對剛才那些老工人說的話很感興趣,便緊走幾步到瞭碼頭邊上,手搭著涼棚看著緩緩駛來的小火輪。
而現在,他已經成功地擺脫瞭中國特工的跟蹤,相信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會找到自己,自己暫時也是安全的。
與此同時,小火輪的船頭甲板上,一個富傢公子哥模樣的年輕男子也在舉目打量著即將靠岸的碼頭。
李垣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而且,他需要養足精神完成明天的接頭任務。
當時他所在的樓層隻有一個樓梯可以通往樓下,中國特工一定會在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埋伏人,至於距離自己太近的幾個房間,李垣相信不會有中國特工,因為那樣很容易驚到自己。
夜裡十一點,臨城
人傢在碼頭上一二十年瞭,見得多瞭,聽得也多瞭,他一個新人哪裡知道這麼多的門道。
“這小子簡直就是個財迷!”
“嗚——嗚——”鳴笛聲再次響起,“突突突”的輪機轟鳴聲也更近瞭。不多時,小火輪黑黝黝的輪廓出現在瞭眾人的視線之中。
一嗓子吼出來,卻沒能將周圍的濃霧驅散,更沒等將同伴們喊起來。
巨大的客貨運輸流量帶動瞭當地的經濟,南岸的碼頭僅戲院就有三傢,至於銀行、當鋪、郵局、飯店、茶樓、藥鋪等更是一應俱全,各種街頭賣藝也處處可見,逢年過節時還有舞龍舞獅表演,吸引許多路人駐足觀望。
很多中國人都貪小便宜,很好收買,這種招數他是屢試不爽。
還是錦森印刷廠有錢的,能用得起這種燒日本煤的小火輪。
按照之前的規定,若是
“哈哈,還討老婆,我周大力在碼頭上扛瞭十年的麻袋瞭,也沒湊夠討老婆的錢!”
“別笑話他,還不是想著多賺點錢討老婆!”
年輕碼頭裝卸工人奇道:“那他們怎麼這麼說?”
又黑又瘦的男人點點頭:“說起來也是,侯管事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有時候買來的油墨輕的輕,沉的沉,不會是人傢糊弄他吧?”
眾人聽瞭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進去之後連身份也不用登記,交瞭錢之後直接入住。
年輕的碼頭裝卸工人梗梗脖子:“不是你們說的嘛,錦森印刷廠侯管事特別大方,高興的時候能夠沒人賞每個人五角錢呢!”
忍著濃濃的困意,不就是盼著船早點來瞭多賺幾個錢嘛。
年輕男子低頭看看手表,十一點三十三分。
就在這時,從船尾的方向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來到年輕男子的面前低聲道:“老板,他們的船來瞭!”
“好,還算是比較準時。”年輕男子伸手在欄桿上拍瞭拍,“讓兄弟們都準備好,靠岸!一切按照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