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通愣瞭片刻，卻一陣怪笑：“瓜慫，少來這套！老子我活瞭三百歲，跟我玩兒煽情？你嫩得很。”
江凡也是咧著大嘴哈哈大笑，但眼睛裡卻有些霧氣氤氳。
“行瞭，老傢夥，要辦啥事兒就麻溜去，嗯，快去快回，等你回來，灰太狼也該回來瞭，咱爺兒仨再團圓。”
孫道通打瞭個響指：“沒的說，老子吃慣瞭你小子的美味佳肴，外邊的東西還吃不慣呢。”
江凡輕輕噓口氣：“哦，對瞭，要走多久？”
孫道通想瞭想：“不知道，一二三年都沒一定。”
江凡心中驚動，歸期不定啊。
忽然間，他發現自己有好多話想跟老傢夥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原本想問的許多事，也都在這一刻忘瞭個幹凈，心裡隻剩下老傢夥那飄忽不定的歸期。
最終，他咬咬牙，好像大為不滿：“這叫什麼話？一點準信兒都沒？”
“哪那麼多準信！當初你去公輸那計劃半年，結果一去一年半。”
話雖然這麼說，但江凡總覺得這次不太一樣，老傢夥表現太不尋常瞭。
可他明白，這老頭子倔的很，既然他不肯說，那也問不出來，隻好哼瞭聲。
“那行，早點回來，我跟你說啊，最長三年，你要不回來，小爺我就當你壽終正寢，給你立個墳頭，天天上香畫圈，我咒死你個老東西。”
孫道通跳腳怒罵：“放灰太狼的屁！老子雖然三百歲，但還沒活夠！對瞭，待會兒把你私藏那酒頭拿出來，老子要帶著。”
江凡撇撇嘴：“知道你個老傢夥惦記著呢。行，等下咱倆吃頓好的，酒給你帶兩葫蘆，多瞭沒有，省的你個老傢夥不想傢。”
孫道通哼哼兩聲：“走吧，上去吧，等會兒有啥想問的，就問，老子能跟你說的就說說，不能說的就以後再說。以後很多事自己心裡有點逼數，多大個人瞭，別整天跟孩子似的冒傻氣。”
他雖然在罵罵咧咧，江凡卻心裡猛地一酸，差點失控。
趕緊道：“走走，上去，邊吃邊聊，說的我都餓瞭。”
然而這次，他們終於沒再說什麼，原本好多好多問題，好多好多話，卻居然都整理不出來。
最終，爺倆喝瞭一夜的酒，有的沒的扯瞭一夜閑篇，說江凡六歲還尿過褲子，老傢夥偷看寡婦洗澡被人拿著掃帚追殺，等等，全是扯淡的屁話，正事兒一點也沒談及。
那天，是自從沐浴獸血以來，江凡第一次真正醉的不省人事。
看著跟江小魚一樣趴在那吐泡泡的江凡，道尊搖搖頭：“現在貧道更相信，他絕非天人，他要是，貧道就把眼珠子摳下來。”
孫道通微微嘆口氣：“好瞭，走吧，本來想多看護他幾年，看來，小樹總要自己長大，希望他以後繼續運道加身，凡事逢兇化吉。”
道尊神色復雜：“老毒物，你不信天不信地，不敬鬼不尊神，什麼時候信這些瞭。”
孫道通哼瞭聲，卻終於沒有反駁。
“江湖、廟堂風雲乍動，三大暗殿突然出世，大亂將至，但正如這小子所言，還不是時候，我們惟有盡力壓制而已。”
“他們留不住我們，你真正擔心的，是這小子。隻希望這小子莫要讓你我失望，別在那幾個小輩手中栽瞭跟頭。”
孫道通點點頭，神色間卻充滿強大自信：“若連這幾個都對付不瞭，未來堪憂，就讓他離開大樹餘蔭，靠自己走走吧。”
道尊點點頭：“不經歷萬般血火，何以成大器，未來想要一肩擔起天下大任，還需要磨煉。”
“是啊，磨煉，以及時間。這小子，還有無雙。他們雖然快的不可思議，但時間卻沒等著他們，既然如此，老子就搶回來。”
道尊笑道：“好，沒時間，我們就搶時間。隻是老毒物，他恐怕不理解你為何要在緊要關頭離去啊。”
孫道通淡淡道：“不，他理解，這小子就這點好，平素看起來婆婆媽媽，但正事兒上，心中有乾坤。”
道尊點點頭：“事情比我們想想要快，幾日前你還決定許多話暫時不跟他說。”
孫道童沉默片刻：“他們，確實成長的太快。”
“不，是你在焦急……”道尊凝視他：“決定瞭？”
孫道通扭頭看向遠方夜空：“既然這一代必須要快，我們就別效仿老王八，老子本來也不是這性格。”
道尊哈哈一笑，拍瞭拍大肚子：“說的是，這才像你孫老妖。走，就讓我們這些老骨頭主動一回，給他們開開路！”
孫道通哈哈一笑，隨手把一個小佈包丟在江凡臉上，毅然轉身跨入夜空。
道尊踱步來到湖邊，看著冰面上的躺椅：“師弟啊……就剩下你瞭，別老是睡，該清醒的時候，總要清醒點……”
湖面上沒有傳來回應，惟有鼾聲稍微停頓瞭下。
道尊點點頭，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仿佛一頭大肥豬撞入無邊夜色。
瞭望塔上，鄒夫子將一個繩圈交給漁翁：“老漁頭，相處這幾年，你不像個魔頭，卻是個很好的護道者，接下來，指望你瞭。”
漁翁面色低沉：“老鄒，你也要走？”
鄒衍撫髯微微一笑：“本來可以不去。但想想，做瞭一輩子學問，總要學以致用，方能不留遺憾。”
漁翁沉默片刻，拱手道：“保重。”
鄒夫子笑呵呵點點頭，腳踩八卦飄入夜幕。
與此同時，驪山學院房簷上，張之陵負手而立，遙望凡人居方向。
“……唉，風雷動變化瞬息至，你們這一走，壓力很大啊……”
同一時間，文丘。
顏老夫子緩緩放下手中筆，吹幹墨跡，將紙張小心翼翼折好，用硯臺壓住。
“從文吶……希望你莫要當真走錯瞭路……”
一陣風吹來，燈火搖曳，再安定下來，桌案旁老夫子卻已經鴻飛渺渺。
岱城，悅來客棧頂樓。
小二恭敬的給張某整理衣襟，面上表情卻很復雜。
“師尊……太突然瞭。”
白胖子轉動手上扳指：“嗯……尚未歸來，便要歸去，泰嶽那邊，交給你守著，若長生當真無可救藥，你知道該怎麼做。”